他内心狠狠唾了一口,在这吃人的后宫能有什么姐妹情深!
德妃娘娘怕不是忘了正事!
张德不死心,跪爬过去,挡在德妃面前,提醒道:“娘娘,这花瓶……”
“韩才人打碎御赐之物,按我朝历法……”
“张公公!”德妃居高临下地睨看他,“你也不是大理寺的人,竟也管得这么宽。”
她往后看了一眼满地碎片,冷嘲道:“那青花瓷瓶是圣上送给本宫的生辰礼,那便是本宫的东西。”
德妃慢悠悠地说道:“若非要追究,本宫是否还要追究你一个看守不利,伤害后宫妃嫔之罪?”
德妃语气温和的不像样,却吓得张德面如土色,满身大汗淋漓。
张德疯狂摇头,想说什么为自己辩解,却觉得无话可说。
这后宫,为主子顶罪的奴才还少吗?
德妃见他这副样子,心里那股子憋了半个月的闷气,终于散了出去。
半月前,她去佛堂礼佛,不知是否跪久了,竟晕倒在佛龛前。
再次睁眼醒来,她便拥有了前世的记忆。
眼前这位打碎了她花瓶且向她告罪的韩才人,好似熟悉又好似陌生。
要不是前世那一场大戏,她根本注意不到这个人。
她也根本没想到,自己会在宫宴上被人当众污蔑有通敌叛国之罪。
往日那些惟她马首是瞻、拥哄在她身边的妃嫔们一听,眼神骤变,恨不得立即挪开位置,离她远远的才好。
树倒猢狲散,她算是亲身体验了个彻底。
她看着那些俯首帖耳的妃嫔脸上露出嘲讽、看笑话的得意表情,那一瞬间,一阵难以言喻的气愤和羞辱从心底冒出。
贴身宫女被收押带走,她气愤地嘲手下宫女太监怒斥,让他们作证自己每日除了玉堂宫便是佛堂,可所有人都瑟缩着,无一人开口。
她抬头望向高位那身穿玄色龙纹的男人,却只看到了那男人坐在威严的龙椅上,那张令她魂牵梦萦的脸上是令人彻骨发凉的冷漠。
满腔怒火一瞬间被浇得干干净净,她瞬间失去了全身力气,跌落在地,甚至失去了为自己辩解的动力。
可就在这个时候,在这个人人都恨不得与她拉开关系的时候,韩才人突然站了出来。
就像如今站在她面前一样,虽惧怕得厉害,但却给人一种不卑不亢的无畏感。
她那时才想起来,有时她去得早,能看到一个纤细窈窕的身影在佛堂里,拿着干净的抹布细细地擦拭着佛像。
每次见到她来,这人低头行礼完便走开,给她让出位置。
哪知道在这关键时刻,竟是她从未关注过的人为她说话。
耳边张德假模假式的告状将德妃从记忆中拉扯回来,前些日子,打听到韩微入宫她便有些坐不住了,要不是怕打草惊蛇,她早就去韶枫殿看了。
好在那姜美人蠢笨,主动送上机会给她。
一听到韩微接手生辰宴,她便立即唤太监,叮嘱一定要把韩微叫来玉棠宫。
今早去长春宫请了安,她便匆匆回宫,就怕韩微已经离去,俩人碰不上面。
前世的她陷于囚牢,没仔细看过韩微,如今细看,竟发现韩微容貌如此出色。
这一世的韩微年岁不大,白嫩的脸颊两侧还带有一丝婴儿肥,下巴微尖,与前世那张瘦弱的脸有些不同。
骨相生得极好,轻薄宫装下的身段也撩人得很。
手里的纤纤玉手柔软嫩滑,如若无骨。
更别说那双美得慑人夺魄的眼睛。
带着惧意望向人的时候仿若欲语还休,媚意天成。
德妃心中定下结论,若是男人见了韩微着双眼,定会怔愣出神,陷入其中。
要是曾经,她在后宫见了这样好颜色的女子,定是要打压一番,不让她们有见到圣上的机会。
可如今……德妃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付出过的满腔爱意还在心里,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但好在圣上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后宫,她也省了做戏。
是她过去爱得太谨慎太卑微。
如今细想,圣上那般冷漠无情的人,再绝色无双的女子恐怕也入不了他的心。
德妃派人领着韩微去偏殿休息,好生伺候着等太医过来。
离去前,她随意瞥了眼那摊子碎瓷片,便挪开了眼。
区区一个花瓶,碎了便碎了。
更何况,那是圣上送的,她正愁不知怎么处理。
韩微帮她砸了,反倒是美事一桩。
虽不能拍手称赞,但也不能委屈了功臣兼恩人!
余光注意到张德悄悄后退,德妃立即停住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