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纪得是被香味闹醒的。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童年时候,纪家的厨房永远飘香,小纪得围着张姨转,嬉笑乖巧,可爱十分。
寻着香味走,真真切切看到张姨在厨房忙碌的身影,顿觉温暖。
张姨是收到消息来公寓照料纪得。
看着小姑娘精致的脸庞泛着不正常的红润,原本的尖下巴越发明显了。
就几日不盯着,这孩子又清瘦了些许。
张姨看着心疼,往今日的药膳里又多加了几味滋补的食材。
等饭菜端上桌,张姨喊纪得过来吃饭:“鱼儿,吃饭了。”
纪得乖巧地入座,陈澜哥的药膳比陈叔叔配的更可口,都是女孩子家爱吃的甜口,让她确实有了些胃口。
张姨看她吃得欢,也是笑逐颜开,“都快成家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孩子气呢。”
说完便拿起餐巾为她擦了擦嘴角,满目慈爱。
纪得闻声有些疑惑,一闪而过,不再细究。
饭后吃了药,纪得窝在沙发里看书,张姨收拾好走过来问:“晚上想吃什么,我这会儿整好去买菜。”
纪得有些诧异,原以为今次见到张姨是巧合,看这架势,难不成是贴身照顾自己了。
遂后问道:“张姨,爷爷奶奶呢?”
“老爷和夫人今天回T市了。”张姨对答如流,“你母亲看了你的健康报告,有些忧心,虽然陈澜说没什么大碍,还是不放心,让我过来这边照料你。”
爷爷奶奶居然一声不吭回去了,想来是自己前段时间工作忙昏了头,没顾得上其他。
张姨这么说,怕是母亲已经下定了决心。
纪得听完后,应了声“好的”便不再多言,顾自看书了。
再回到公司上班是盛典后的第三天了。
那日受的凉已经调理好了,陈澜一天一个电话地慰问,美名其曰是跟进病情。
张姨在一旁守着,每餐都是良苦用心,自然是药到病除。
倒是陆禾,想来是有张姨贴身照料,除了每日的电话和短信,再无其他出格的动作。
纪得还未理清自己的思绪,对他,或多或少有些冷。
她不知道怎么处理他们之间的事情,只好是得过且过。
不出意外的,纪得又是第一个到办公室的。
对于这份工作,她着实有些羞赧,自己这三天两头请假,说她没有后台都不可信了,毫无章法。
不多时,同事们都陆续来了,见她出现在办公室,都有些微微诧异,随后是略带尴尬的客套。
纪得敏感细腻,同事们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她自然是察觉到了,但究竟是什么原因,倒是无处探究。
终于,在神奇的洗手间里,她找到了答案。
“唉,你们今天看到纪组长了吗?”同事甲说道,“那小脸煞白,估计是真的受打击了,不然怎么会请假这些天。”
“唉,可惜了这样一个美女,谁叫她没有那么厚的家底呢。”同事乙搭腔道。
“我看她不知情吧,一脸没事人的样子啊。”同事丙说道。
“你傻啊,集团邮件都发了,媒体头条都报道了,谁还会不知道,除非是消失了三天三夜,不然早该知道了。”同事甲说道。
“所以说,富二代也有他们的烦恼,商业联姻什么的,根本是无法规避的。”
“据说秦茉茉当晚就在现场,听到陆总宣布,差点昏过去。”
“她有什么好激动的,难不成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啊,陆总哪里看得上她啊。”
“不知道纪家长公主好不好看,据说从来没有露过面,各大媒体网络都没有她一张照片。真神秘啊。”
“有那个家底在,什么长相重要吗。新陆传媒和纪氏集团联姻了,往后还怕没机会看到吗。”
“你们说这次的事情,怎么保密工作这么到位,一点风声都没透露,说订婚就订婚了。”
“我猜是早有预谋的。说不定是娃娃亲呢,打娘胎里就定了呢。”
“那陆总也不对,自己有理想对象,还撩拨下属,纪组长算是错付了。”
“陆总对不对轮不到咱们来说,我们还是想想怎么多赚点钱买个包吧。”
“B家春季发布的那款我超爱的,我同学在意大利了,我已经预定了。”
“啊真的吗。我也好喜欢,代购说排队都抢不到呢。”
“回头我买到了借你背一下,哎呀。又要吃土了呢。”
……
聊八卦的同事声音渐渐远去,纪得才幽幽地开门出来。
方才听到一半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什么联姻,什么纪氏,什么订婚。
难怪张姨那日说什么快成家了,难怪爷爷奶奶参加完典礼便回T市了,难怪一早上同事们看自己的眼光多了一层复杂的情绪。
现在想来,大概是同情吧。
可陆伯母当天将自己支开了,不就是未来避开宣布订婚的消息吗。
怎么,现如今还是公布了?
回到办公室,室内空气仿佛被冻结,出奇的安静。
纪得回到座位,打开集团邮件,眼见为实。
一份简单的申明,字字珠玑,话语间透着不容置疑的庄重和严谨。
纪得看这样的申明,脑海中充斥着那日陆母如诉如泣的脸庞,顿时手足无措。
陆母费尽心机将她拦下,却还是没拦住陆禾的一意孤行。
片刻后,纪得起身起身,直挺挺走出了办公室。
她去找陆禾。
她向来冷静,很少如现下这般,手心冒着冷汗,脑袋里杂乱无章。
这是一场没有胜算的谈话,她知道自己会输的一败涂地,却不得不去。
她,配不上,陆母的眼泪逼出了纪得内心深处无法消逝的自卑。
除了成全他,他们,别无他法。
到了总经理办公室门口。
大抵是陆总正在会见什么贵客吧,连安特助都在门外候着,见到纪得从电梯出来,忙迎上去。
他是为数不多知道纪得身份的,自然是不敢怠慢,可里面的人也是得罪不起,一时进退两难。
正欲分说,这时候办公室的门打开了,陆禾恭顺的拥着来人缓缓步出。
是陆母。
纪得见到来人也是为之一愣,想来陆母也是。
“陆伯母好。”到底是晚辈,该有的礼节还是记着的。
“纪得啊,你怎么在这里。”陆母掩下几分疑惑和尴尬,慈爱地问道。
那日与纪氏集团联姻的声明如期发布了,陆母千算万算始料不及。
她没想到儿子是这样的执拗至深。
今天她本打算来探探虚实,却不想三句两句都绕不到订婚二字上,只好作罢。
这一出来,倒是遇上了纪得。
“我是来找陆……总经理的。”
工作时间,又是在公司,纪得遵着上下级,将口中的话头硬生生转了个弯,像是在证明些什么,又像是让陆母安心。
这话听在某人耳中,真真是刺耳地令他皱眉。
陆母顿时了然,原来,纪得在新路传媒工作。
转头又看向脸色不善的儿子一眼,这心思,深重了。
有那么几秒钟,一种无力回天的错觉让她莫名有些心慌。
她对着纪得,笑着说,“公事要紧,那你们聊。有时间就来陆家吃饭,我让家里阿姨煮你爱吃的菜。”
纪得听完脸色一晒,颔首默认了。
陆禾吩咐特助将陆母送下楼,侧身从纪得身边走过,牵起她纤细的小手,十指紧扣,走进办公室。
纪得还沉浸在见到陆母的紧张中,被牵着都没反应过来,知道办公室门关上,才反应过来。
她本能地挣脱,却被某人束缚得更紧。
纪得抬眼看他,男人的双眸如星如矩,好似有些不快,又带着吃人的劲儿。
纪得害怕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反抗。
“知道怕了啊,”陆禾抬手,惩罚似的咬了咬她的手背,带着浅浅的牙痕。
纪得吃痛地皱眉,又怕他真生气了,也不敢抽手,噙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眸,欲语还休地看着他。
陆禾是最吃这一套的,当下对着她的手轻轻地吻,百般讨好。
好一顿哄才将小姑娘眉间的褶皱熨帖平整。
随后将她带至沙发,才开口问道:“你找我,我猜猜,是公事还是私事。”
纪得见他一脸痞痞的笑,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出了口:“陆总要订婚了?”
陆禾没想到她如此直言不讳,按着她一贯的性子,以为要好一顿铺垫呢,顿时眼角笑意蔓延,“啊,纪组长都知道啦,不恭喜我吗。”
纪得把他的欢喜看在眼里,却是百感交集,冷了冷心,说道:“新路传媒与纪氏集团联姻,自然是珠联璧合,佳偶天成。”
她这一副口吻,实在少见。
陆禾见她脸色冷如霜降,一时摸不准,不敢搭腔。
“陆禾,你有没有问过我,想不想嫁给你。”
这一句话出口,很是伤人。
但她心中也有一股闷气,毫无理智也全盘不顾。
陆禾知道她是脱口而出的说辞,却还是冷了神色。
方才的一腔春意顿时万里冰川,双眼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看透。
只听见她说。
“陆禾,我不愿意。”
顶着他的目光直视,心里没有一丝底气,整个人都摇摇欲坠,却目光坚定得无法质疑。
男人看着她的眼睛,沉默不语,只是再无笑意。
“你是说真的?”
纪得点头,字正腔圆地又重复了一遍。
“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