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道:“越棠如今在公主府,就是公主府的人,这些年也看得出对你忠心。上次说起别家儿郎你不要,你自己府上的人也不要吗?”
沈觅皱了一下眉。
陛下注意到她的神色,止住了话题,笑道:“罢了罢了,朕不问你的事了。只是朕还没有见过越棠,既然要参加科考,今日趁着这小宴,也让他进宫来让朕看看。早晚都要入朝的,丽阳城出名的几个少年都进过宫见过朕,就你府上的,也不知道带进宫来,好歹让人认识认识。”
沈觅本是想,在入朝之前让越棠借着他自己的本事入宫。
陛下看她,叹道:“之前朕对谁有兴趣,下面自有人想办法将人带进来让朕过一眼。熹山是天下学子圣地,别的地方不提,可熹山的解元来了丽阳,没有你朕也定然要见一见,只是他在你府上,朕这才一直没见过这位少年郎。”
还怪起她来了。
沈觅没好气看他一眼。
心底想法快速过了一遍,陛下想要见越棠,不管是因为她还是确实对熹山解元感兴趣,今日提起了就必然会见到,索性就让越棠抓住这次机会,在诸位重臣面前刷一次脸,也不是坏事。
沈觅微微笑了一下,道:“那陛下要赐座在哪儿?”
虽是疑问,但沈觅稍挑高了一边眉,唇角带笑,却明显不是任陛下安排的模样。
陛下瞧着沈觅,摇头无奈道:“公主府还是世家公子那里,你想赐在哪儿?”
沈觅顿了一下,道:“翰林院。”
既然是为越棠铺路,就不必还让他在公主府中,等到科举结束,拿到进士出身,首先要去的便是翰林院。
陛下抿了一口茶,看着沈觅,慢慢勾了勾唇角,最终只道:“随你。”
陛下看着沈觅手中捧着的小巧的手炉,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沈觅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知道,沈觅往日并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她入宫嫌麻烦从来不带手炉,云霏也不会过多劝说,可今年,沈觅哪回入宫不是捧着手炉带着抄手,出宫还自觉系好斗篷系带。
不过是因为今年这位越棠来了丽阳。
纸上调查的越棠是一回事,亲眼见一见,是另一回事。
总不能随便什么人都能靠近沈觅身边。
陛下将茶水慢慢饮尽,搁到一旁。
柳贵妃在一旁听着,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沈觅从来没有公主应有的样子,陛下也宠她宠到毫无底线。
柳贵妃指甲断在掌心。
可她的钰儿有什么?
柳贵妃抬起眼眸,看着陛下的侧脸,折断的指甲在掌心陷地更深,眼神渐渐坚定起来。
皇储该有的,她的钰儿也要有。
等到柳贵妃主动退下之后,沈觅才理了理衣袖,就着准备好的茶具,抬手亲自为陛下煮茶。
等到茶香飘起,陛下端起茶杯,等在沈觅手边,道:“清晏的手艺是朕最喜欢的。你素来不喜到碧落宫来,这回宁愿来这儿也要寻我,是为何事?”
柳贵妃一走,沈觅才谈起南朝之事,道:“南朝使团还没有回去的意思。”
陛下笑了一声,道:“条件谈完早就该回去了,使者们却偏偏不提要走。近日南朝那两位还在暗处生事,朕以为你不关心这些的。”
却不知道为什么,沈觅忽然主动过来,还表示出想要推动南朝使团离开的意愿。
说完,沈觅煮好的茶水倒入杯底,陛下靠近闻了闻茶香,也不再多问,道:“想做什么便去做吧。”
沈觅应了一声。
陛下忽然偏过头,以袖掩住口鼻咳了几声。
沈觅手顿了顿。
皇帝陛下在她面前也没能掩饰得了,或者说他没想掩饰。
他如今的身体已然不佳。
“父皇。”
陛下抬眼看着沈觅,笑道:“清晏,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昨日钰儿来请安,想去户部看看,朕同意了。北朝是你和钰儿的,将来的事,朕可管不着。”
本以为沈觅再受宠,可作为公主早晚会退出朝政,可她如今仍没有招驸马远庙堂的意思,沈钰那一族开始急了。
沈觅只笑了笑,道:“儿臣晓得了。”
皇室继承人一共就两个人,沈觅上位,沈钰便是踏脚板,沈钰上位,沈觅便是他的磨刀石。
前世她的重心在任务上,避开了和沈钰的交锋。这一世,陛下不知道沈钰最后的寿数,便想要观望着,等着选出最终的继承者。
她如今就在皇城之中,这回要经历一场动荡了。
沈觅笑着站起来,朝着陛下躬了躬身。
云霏带着消息传到门外,到了宫门口便看到越棠正朝着车辇走来。
远远看到云霏,越棠将从国子监借来的书递给徐年,问道:“云霏姐姐为何出来了,殿下有什么事吗?”
云霏皱了皱眉,道:“陛下今日要见你,给你在席上安排了坐席,如今还在和殿下谈话。”
云霏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看不远处越棠的衣着。
只穿着降色锦衣,是和平日一样的穿着,但日常的装束在人人盛装的宴席之上就显得过于简单。
云霏刚想让越棠尽快赶一赶时间去换一套衣服,可远看着越棠走过来,越棠衣上领口袖口的玄色暗纹流光,整个人好看地难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