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因为次日就没了。
他接着做了好几个零件,都是a,最好也就a+。
算是幸运也算是不幸。
师远洋坐车到国防部实验室,把假的404接了回来,同时对许攸千恩万谢,感谢他提前把机甲修好了。
许攸不知内情,只说都是外伤,加加班也就搞定了,好在不用修系统。
把系统拿回来之后,师远洋就开始着手检查。
他没有直接给机甲安装上去,而是准备拆开处理得稳妥一点,再安装。
因为复制品毕竟是复制品,可能有些违背现代机甲制造的科学。
万一404搞出几个惊天动地的想法来就糟糕了。
他要做的,就是把时间轴拨回到当下。
师远洋把智能系统连接在自己的工作端脑上,对照着一点一点修缮。
内部仪器机密且复杂,不知不觉半天就过去了。
他揉了揉疲惫的眼睛,正想休息一会儿,忽然不小心碰开了一个文件夹。
那是连接中枢蓝点的文件夹,也是最复杂最难处理的部分,师远洋原本打算把它放在最后的。
但当他看见里面一个标注着时间的子文件夹时,心脏突然开始狂跳。
那个文件夹没有命名,只有一个备注:215521(破损文件)。
那是一个由于复制匆忙,没有来得及完全删除的记忆片段。
2155年1月1日,他在万物复苏、时间交替之日,从虫洞穿回到了现在。
也就是说,这段记忆备份是在他离开之后、404越狱之前!
师远洋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上,手指止不住地发抖,连文件都点不开。
如果在复制的时候,404挨个删除他离开之后的记忆,结果时间不够刚好遗留了一小段,这种情况是完全有可能的!
而它的记忆不像人类那样凌乱,是有序排列的。
也就是说,这段记忆应该正是它被判刑、越狱的过程。
师远洋感到眼前一黑,他努力控制住颤得不行的手,打开了那个子文件夹。
果不其然,里面的备份视频只剩下三个片段。
他的心高高提起,每一次跳动都冲击着视网膜,胃部甚至产生一种痉挛的紧张感。
在这一秒之前,他曾经想过,逮住404后要怎样狠狠地抽打它、教训它,亦或者是最坏的,再次亲手把它送上法庭。
但是从来没想过,当他独自观看这些记忆时,会是什么样子的。
他不认为404会让自己有这个机会,毕竟它一直不肯坦白。
师远洋屏住呼吸,连呼出一口气都觉得发抖,颤颤巍巍地点开了第一段记忆。
视频咔擦一声开始播放,周围十分寂静。
灰蒙蒙。
到处都是灰蒙蒙,世界像是被蒙在了一场大雾之中。
看不清任何东西。
忽然间,门外响起警笛声、仓促的脚步声,一切的动静都响亮得如同在耳边播放。
人类的呼吸和喘气,按门铃、砸门声。
可是画面还是灰蒙蒙,没有丝毫变化。
外面的人终于闯了进来,闹哄哄的到处走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突然眼前一亮。
第二道门被打开了,外面站着全副武装的国防部警官。
穿着制服的腿齐刷刷在面前站了一排,却看不见他们的脸。
严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编号404,登记姓名小顾先生,您正式因谋杀罪名,被国防部刑侦处逮捕。
师远洋捂住嘴,心脏像纸张一样揪成了一团。
他明白了,他现在看见的是404的视角。
而之前一片灰蒙蒙的颜色,等404从里面出来之后,他才看清那是他家里的衣柜。
404一直躲在他的衣柜里。
不知道是不是里面的气味,能让它产生安全感。
视角开始剧烈晃动,然后就变成了他的衣柜、他的床、他的房门。
404仿佛始终扭过头看他的东西,画面里一次都没有出现过警官的脸。
它不曾反抗过手铐和押送的棍子,因为师远洋曾经告诉过它,如果人类这样对待你,那么一定是你犯了很大的错误。
你不能反抗,更不能伤人。
它一直都记得。
404被他们带下楼后,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外面阳光很好,是它喜欢的好天气。
可它一路回望那栋房子,直到那里变成一个小黑点。
警车上,有人在低声讨论。
真要命,这还是我第一次逮捕非人类罪犯,你们确定要拿电击棒对着它?
当然有必要,你别忘了这家伙可是死刑犯。
是啊,连被害者的父母都不愿看见它。没想到这玩意儿闷不做声的,心里竟然打这种主意。
师远洋
', ' ')('的喉咙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堵的鼻子发酸、眼眶发红。
他从来没有想过,404会面对这样的议论与指责。
它真的杀人了。
它全程都没有辩驳过一句。
他死死地咬着嘴唇,慌乱到大脑一片空白。
接下来要怎么办,找到它之后再把它送上法庭吗?
不行!
它又不是在这个时空犯的罪,而且那些人绝对会毁掉它的,到底应该怎么处理
师远洋心乱如麻。
过了一会儿,车停了下来。
画面对准了法院大门,威严的大楼像一尊怒目人间的神明,审视着每个人或非人犯下的罪过。
视频戛然而止。
师远洋湿了眼眶,捂住脸低头好一会儿,才勉强从情绪中缓过来。
他深呼吸了几次,继续打开了第二个视频。
开庭时间记录已经过去三十分钟。
被告404面对着法官。
原告律师说:再次强调,黑匣子已经记录下罪犯的全部罪行,请法官阁下给予公正的裁决。
师远洋忽然愣住了,黑匣子?
记录飞船航行轨迹的黑匣子,里面有录音和视频,以及飞船的各项cao作记录。
404被控告杀人,为什么证据是黑匣子?难道它在飞船上行凶了?
他顿感困惑不解。
片刻后,法官下锤。
书记员说:全体起立。
法官宣布:本院认为,被告机甲404谋杀主人,篡改飞船飞行轨迹,此两项罪名成立。按照《星际法》
师远洋两耳轰鸣,已经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
他整个人如遭雷劈,头脑木到无法思考。
什么叫,谋杀主人?
篡改飞船飞行轨迹
黑匣子
谋杀主人
所有疑点都连在了一起。
他为什么会莫名其妙重生回到八年前,那艘飞船为什么会改变轨迹开到虫洞里面。
404为什么支支吾吾,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
原来竟然是这样,全都是它做的
它看见小主人日益憔悴、痛苦不堪,看见他屡次站在高楼的窗前。
他再也不会露出天真愉快的笑容了,再也不会充满热情地去研究曾经喜欢的零件了。
时空扭转,逆天改命。
当它骑着自行车,歪歪扭扭地载着小主人回宿舍的时候。
熟悉的手臂环住它的腰。
快乐的声音轻飘飘地响起:他跟我表白啦,说他是认真的,我们和好啦。
这一刻,
所有的罪名。
都值得了。
法官问道:被告你是否听清且认罪?
404机械的声音响起:我对我的罪名,供认不讳。
师远洋气得肺都疼了。
师远洋在制造404之初,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反复多次地修改过条令。
条令要求它绝对忠诚、服从主人的所有命令,不能伤人,不能撒谎
许多许多。
但唯独没有一条,告诉它要保护好自己。
他穿过虫洞之时,脑海中闪过很多人。
父母、顾重阳、傅思衡、南琛,等等,却漏了一直等着他的小机甲。
他离开后,404在他的衣柜里藏了一个月。
那一个月,全华纳的刑警出动,翻天覆地的找了那个通缉犯整整一个月。
却没想到,它就在被害人的衣柜里。
闻着他衣服上残留的信息素和洗液剂的味道,它小小的、残破的信仰得到了救赎。
它觉得自己做的是对的,至少在被送上军事法庭之前,是这么认为的。
随着判决宣布,它越狱回到了八年前,还捎带上一个妄想逮捕它的易风北。
然而在见到小主人的那一刻,它犹疑了。
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
它生生将他从原来的世界里扯离。
没有懂他的人,没有熟悉的人,只有他一个待在八年前的世界里。
在遇见他之前,它甚至不能确认自己给飞船设定的参数对不对、那艘飞船能不能扛过虫洞的压力。
一切的因素都是不确定的。
但是它偏执,且不管不顾。
它宁愿和小主人共同赴死,也不要他苟延残喘地活着。
它坐在那片雪割草里,学着小主人的模样,抬头望着天边血色的烟霞。
这是八年前的拜恩,它还没有出生的拜恩。
曾经金石难破的外壳已是伤痕累累,密密麻麻的线头滑稽地突出在破掉的肚子外面。
忽然间,一个熟悉的身影闪过。
它以为是自己眼花了,甩了甩头,看见师远洋正往山上走去。
机缘,再次开始。
', ' ')('甚至不用寻找,不用费劲功夫,老天再一次把它送到了小主人面前。
它费力地把线头塞进去,一瘸一拐地顺着小主人的足迹,跟了上去。
一边又在心里担心,自己这幅样子会不会太丑了,吓到他。
师远洋已是泣不成声,伏在桌前不住哽咽,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
他没想过404能和顾重阳相似至此,它的一举一动,都是顾重阳会做的事情。
不计后果,只求他开心。
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点开了第三个视频。
那是一片绚烂的星空。
无比璀璨的旋涡,一环接一环地缠绕、深入。
周围的陨石都仿佛静止。
直到眼前的景象晃了晃,落在真正静止的cao作台上,师远洋才发现四周并不是没在动,而是速度太快了。
这是404最后架势飞船的景象。
熟悉的机械手指按下几个按钮,他认出那是再次提速的标志。
身后传来虚弱的声音:
你他妈疯了,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
404转过头,看了一眼倒在地上、额头渗血的易风北,并没有什么同情的情绪。
是你非要跟来的,我没想过伤害你。
易风北脑袋嗡嗡作响,无意识地笑了两下,你们一个两个,都是疯子
404松开按键,飞船已经进入虫洞深处。
绚烂的星空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咔擦、咔擦
是坚固外壳碎裂的声音。
超越时间的速度,连华纳最顶级的飞船也难以承受这样的摩擦。
这里本来没你什么事,我很抱歉。404转过身,传输带无声地漂浮而起,连接了易风北。
蓝色的光圈在其中游动,它低声道:如果我们能活着回到过去,记得去看我的小主人一眼,你是他很好的朋友,他也很挂念你。
易风北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飞船的支撑架断裂,一人一机甲全都失重地浮在半空中。
砰然一声巨响,画面黑了下去。
师远洋捂住眼睛,热泪顺着指缝滴在端脑上。
404的记忆到这里,结束了。
过了许久,师远洋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又想到在拜恩遇见时,它那满身的伤痕。
说话间言语闪躲、生怕他责罚自己。
他的眼眶又湿润起来。
如果被他找到那家伙,一定要狠狠敲它的脑袋。
问问它,你傻不傻啊。
接下来的几天里,师远洋都有些精神不济。
他一边分析404会躲在什么地方,担心它挨饿受冻,虽然他已经完全忘了机甲不会饿也不会冷。
一边还要继续准备半决赛。
半决赛的要准备的零件太多了,他加班加点也没法让所有零件都达到a级。
但师远洋又是个不服输的人,他要制作一个用404的复制中枢的机甲,那么这个机甲就必须配的404的中枢。
他不允许有半点瑕疵。
墙上的钟指向了晚上十点,实验室的其他人都陆续离开了。
研究院的师兄走过来道:师师,你还不走啊,每天都弄那么晚,注意身体别太拼了。
师远洋正在切割零件,戴着护目镜对他道:好的,师兄你的毕业设计也要加油啊,明天见。
明天见,记得关灯。
陈教授得知他要准备半决赛,特地向院里申请,批准他使用研究院的实验室。
人都走光了,只剩下师远洋一个。
他低头用切割机慢慢地切,零件上迸发出一片火花。
忽然,有只手从背后环抱住他。
像是怕他受惊切到手一样,另一只手握住了他拿着切割机的手。
师远洋回过头诧异道:你怎么进来了,这里不是要权限的吗。
顾重阳按下切割机的停止键,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我要是不进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住在这里了。
这几天师远洋蔫儿了吧唧,跟他在一起也总是走神。
我准备比赛嘛。他摘下护目镜和手套,转过身搂住顾重阳的脖子,蹭了两下,好像很累的样子。
准备比赛也要休息啊,你这几天睡觉的时间都不超过五个小时,吃得还那么少。顾重阳缓缓地抚摸他的后脑勺,顺带单手把人抱起来掂了掂。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