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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父设想的郑青,或者说邓父给自己女儿的孩子取名那刻,他想到一幅图景,四季长青的木林,无风无波,就好像像随天地生,簌簌穆穆。
至于孩子怎么样的成长,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邓父独独不愿他过于辛苦,这种辛苦是心源的,生生淌进尖儿。他当时并未想过自己的女儿会如何教育孩子。
秘书说完那些事情,已经很迟了,邓父不做任何表情,只说把青青带到身边养。郑母会养废孩子,不仅仅在于那些狭猥举动,她会无止休混淆孩子的边界,侵犯孩子的边界;人的皮肤破了,感到疼痛,自然反应是渴望痊愈,可又持续破坏,皮肤就越斑驳,等到完全剥离,下诅血淋躯体才能回到妈妈温暖的子宫,回到了就不疼了。
可是伊甸园是回不去的,人被抛入大地,不会再有回头路了,幽灵般低语回去的可能性,除了让这个孩子感到孤独无依,逐渐丧失生命力,没有一丝其他可能性,也不会有郑母想象的那样,她唯一的孩子永生的孩子。完全剥离皮肤没法儿亲近任何人。
邓父以为象若哪吒塑身,重塑青青躯体,悉心扶持青青人格和培养他的志趣。的确,青青的童年是快乐的,一种沌沌的快乐。短促的悟尚未拖他离现世,邓父乐见。郑青午睡起身,庭院绿叶流金,各种各样的老师,外公的朝夕问候。
时候差不多了,邓父才让他去学校,和同学接触。青青话很少,男孩女孩发育年龄不一样,男孩还没窜个儿,青青又小一岁,个子不算高,白又漂亮,不做什么表情,却也不是不高兴,看起来纯静的神态。女生天然亲近他,怪脾气男生喜欢他。
邓父知道小孩也是要社交的,假期安排这些孩子到山庄玩,提前清了场,只有工作人员和保镖。青青不主动搭理人,女生有自己的小圈子,能自己玩起来。怪脾气男生们示好青青,自有一套法则,想和青青玩,包儿拉链忘拉上,格里的钞票随着奔跑散落,飘下楼的池塘,扑簌扑簌的,浮在水面上红粉一片,没人去捡。
和郑父母认为的不通人情不同,也难怪,谁会知道在郑母身边的郑青,玩儿蝴蝶死又死不了活又没法活的青青,会去阻止男生玩伴不要虐杀宠物蛇?
邓父说过,动物有灵,生命是平等的。邓父自觉起效,山中僧侣也说了,青青缺一魂一魄,他有他的路数,你且不要干涉,他自然能寻回,终究六欲皆得其宜。下山半路横插那只松鼠儿,他没叫人赶走,带回家中赠与青青。原来松鼠是怀了孕,动物天性寻求依托。
邓父希望这个孩子通晓出世的道理又清明治世,如果说所感所知:我们花那么多功夫从外界探入自身,就像精密仪器触动那一个细胞一个神经元一样,同样需要从内部驱动这些细胞这些神经元以致我们能够活动改造现实世界,经学如果只能从外由内却无法驱动躯体,在他看来是失败的。
邓父一度成功。除了死前交代青青,你心地极纯极细,要好好养育。外公只有一个请求,你不能把你母亲的事情公布,不能告诉任何人,就当忘了。你今天回去之后,就不要再来了,不用再看外公。我愧怍了。邓父知道郑青不会拒绝他。郑青知道外公清楚自己不会拒绝他。
这点是毁灭性的,一度把郑青打回原形,隔离自身,然而隔离只是物理隔离,除非屏蔽感官,一种巨大的虚幻宁静,感受和流动都是真空的。紧接着前往奥克兰的中学生活,遮挡了他内在溃败。外公一死,他仍旧不会在郑母身边。
一魂一魄的丧失可不就是郑母和外公各占一份儿,预言早已写在前头。然后就是青青漫长的青春期,青青除了两任自然消亡的恋情(如果能称之恋爱的话)中少有的性爱,连手淫都没有。孤岛没有一丝风,枝叶静止,这就是郑青的内在感受具象。孤岛长大的孩子,不会走出,会捉另一个小孩和一堆动物进来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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