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驿站,再往前就出了龙溪郡了,夏雨瞳也该回去了,告别时,她和华延钧难舍难分:“延钧,还是在青州多陪陪娘吧。”
“可是……”华延钧面对这两个自己深爱的女人,不好抉择了。
田氏拉开了马车窗帘:“延钧,还不让雨瞳回去,这大风中站久了不好。”
“嗯,雨瞳知道了,听娘的话。”夏雨瞳话中还隐藏着另外一句:刚才娘所说的,雨瞳都记着,都会听着。
夏雨瞳在马车内哭了一会,被腹中孩子踢了一下,慢慢收起了眼泪。回到华府,看到这亭台楼阁来回曲折的大家族,再想想刚才沿路看到的各种茅草小屋土坯房,其实谁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
那些穷人家是苦于贫贱夫妻百事哀,而光耀万千的华府却是有不少本难念经啊,不知自己在世的这一生能不能将华家的难念经给念完。
嫁入华家这不到半年里,华正洋的三夫人自尽了,二夫人运去青州了,似乎都是她来之后是她带来的不幸,但此刻还没人将这些事往她身上牵扯。但她心中明白三夫人是自了和二夫人远去的原因,都和自己有关。今后要怎么在华府陪伴并助华延钧接手华家这艘参天巨轮呢?
一时间,感觉好累,头乱了,任寒风吹散一下紊乱了的心绪吧。
前面一个亭子,夏雨瞳随意问道:“这亭子与其他亭子不同,叫什么名字啊?我以前也没特别在意。”
海葵回答道:“这个亭子叫‘飞研亭’,砚台的砚,是老爷特地为三夫人建造的,看那亭子四方像个砚台,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三夫人。夏雨瞳的伤心人伤心事啊。不过三夫人已故,她还没为三夫人鸣冤呢,也不能哭,就思着念着吧,但看那亭子里有一小孩在习字,就讶异了:“这是哪院的小奴才,怎么在这寒风凌冽的时候顶风习字呢?这压纸也是个问题啊。”
夏雨瞳一行人过去看看,她口中的“小奴才”竟是五少爷华延钢,只是穿着单薄破旧,面色苍黄眼眸无神采。看样子这孩子是因他娘亲的去世而难过了吧。
“延钢,这么冷的天怎么还在外面写字呢?万一着凉了可不好,还不快回四娘那里去。”夏雨瞳安抚着他,也是命令,不知华延钢跟着四夫人的日子好不好。
华延钢摇头:“嫂嫂好,我在这习字是在思念我娘,我会把我习的字烧给她,让她检查我的字写得好不好。”
可怜的孩子,一直忘不了他娘亲呢,夏雨瞳也忘不了啊,但怎么劝呢,看他执着的眼神,比成人还坚定,可谓固执了。
夏雨瞳就坐下来:“让嫂嫂看看你写的字如何。”
这一看可就让夏雨瞳大开眼界了,才十岁孩子的书法竟是行云流水笔走龙蛇的草书,每一句诗都是一气呵成,中间没有一点崴脚或停顿。再看他写的楷书,齐整泰然丰筋多力,落纸云烟笔墨生姿,可谓字字珠玑。
才十岁的孩子能有这样的书法,让夏雨瞳自叹不如:“延钢,你练书法多久了?”
“还不会说话就开始练了,我娘亲手把手教我的,她说习字如做人,练就一手好字有助于锻炼心境。”华延钢手一直执笔,也未抬头看夏雨瞳。
夏雨瞳不禁想到华延钧的字,蚕头燕尾春蚓秋蛇,下笔力度不均结构不畅,整一篇文字下来,那叫一幅“风卷残云过后”啊。不过华延钧要是认真写起来,那字还是可以勉强入眼的。但按照华延钢所说的“习字如做人”,那华延钧的字岂不就是个地痞流氓无赖厮混?
想到此,夏雨瞳就想立刻执笔写信给华延钧,嘻笑他一番,不过以前这个失去亲娘的孩子让她怎么也笑不起来。
“延钢的字可以说是‘梅花香自苦寒来’,嫂嫂看了都不禁羞愧自己的书法了。”夏雨瞳伸手去看另一纸隶书,却不慎掀起了华延钢的衣袖,他手腕有些红肿。
华延钢立刻将手藏在了身后,害怕地看着夏雨瞳,想要收拾笔墨走。
夏雨瞳身背负着照顾华延钢的责任,就不能不管:“延钢,你手怎么了?”
“没怎么。”华延钢只一个劲地摇头,也不懂撒谎。
夏雨瞳拉下脸来:“掀起袖子让嫂嫂看看。”
“不行。”华延钢摇头。
夏雨瞳身边有人,就下令:“鱼骨。”
鱼骨是剑手,怎会抓不住一小孩,可华延钢立刻跑了,连他要烧给他死去娘亲的字也不要了。
这事太奇怪了,刚才华延钢似是有苦衷啊,可这孩子还小,不知如何面对,夏雨瞳决定找时间去四夫人那里了解一下华延钢的生活状况。
现在呢,暂且让海葵将华延钢的纸笔都收拾好了吧。
回到广祁园里,夏雨瞳要独自过一个月了,这个月没有华延钧在旁,她要独挑广祁园的大梁,虽然三夫人逝去的时候,她曾怄气地向华正洋请求除了她这大少奶奶的身份,但华正洋责骂她一顿之后,这大少奶奶的身份和指责依旧落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