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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车上的一众走私犯在走廊排队等待接受审讯,大部分人都低着头不愿见人。少数几个瞥到跟他们起过冲突的林梦泽,知道是他故意举报,气得咬牙切齿,作势要冲上来揍人,都被叶辰擒住摁了回去。
尽管是清白的受害者,林梦泽还是要做完笔录才能离开,叶辰趁着这段时间点了两份外卖,美滋滋地等着男朋友一起回家。杨铭看到叶辰手里的外卖,屁颠屁颠过来准备讨饭,叶辰盯着他看了三秒,惊呼道:“你怎么还在啊!”
“我不在能去哪啊!”
“我以为你早回去了。”
“辰哥,咱就一辆车,车钥匙还在你身上,我怎么回去啊!”
虽然多了个电灯泡让叶辰有点不爽,但杨铭言之有理,他总不能把晚辈扔在城外,便没有抱怨。杨铭不满地撇撇嘴,看见前辈拎在手里的外卖,还是自己最爱吃的蜜汁烤翅饭,美滋滋地准备掏一份出来吃。手刚伸过去,叶辰一巴掌打在他手背上。
“你干啥?”
杨铭捂着手背,眼角都塌下来:“到晚饭点了啊辰哥……”
叶辰迷茫地盯着自己的后辈,愣了几秒,突然拍了下脑门:“哦,我忘记点你那份了!”
被三连暴击的杨铭委屈地差点当场哭出来,只好不要脸地去跟看守所的小警察套近乎,试图白嫖一份他们的盒饭。
电灯泡刚走没多久,林梦泽就录完了笔录出来了,没花多少时间,外卖都还是热的。叶辰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看到林梦泽时肚子比嘴反应更快,抢先一步打招呼。林梦泽忍俊不禁,在叶辰咕噜作响的肚皮上拍了一下:“饿了就先吃饭呗。”
“也没这么饿……”叶辰嘟囔着,把林梦泽拉到车里,打开外卖盒,“我听看守所的小警察说这家店的蜜汁鸡腿很好吃,你快趁热尝尝!”
林梦泽点点头,拿起鸡腿啃起来。叶辰看着他咀嚼的动作和侧脸入迷,喉咙发梗,想问的话不见踪影,叼着根鸡骨头没完没了地嘬。
安静地啃完半盒鸡翅,林梦泽擦着手,突然开口:“之前吵架那天,我本来是真的想离家出走的,你也知道,如果我不想让人找到谁都别想找到我。”
叶辰呆滞地低下头,鸡骨头从嘴里掉出来。
林梦泽就跟没看见一样继续说:“但是我转念一想,这委屈我可不能白受,于是改变主意想先来找你一趟,如果你还跟我闹我就会当场踹断你的老二,然后人间蒸发。”
叶辰打了个寒噤,下意识捂住裤裆,谨慎地问:“那你这一路是……”
“搭车。”不等叶辰问完,林梦泽便抢先答道,“其实搭车是很简单的,只要辨别出司机的善恶,再有一点演技,搭车环游世界都不是问题。”
对一般人而言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儿……叶辰嚼着烤鸡,暗自心想。
“搭上那辆大巴是我自愿的哦,并不是判断失误。”林梦泽得意地笑笑:“我看到他们行踪可疑,就装成被绑架后好不容易逃脱的学生,骗他们说把我带到青山市有巨额回报就让我上了车。他们估计是想不仅有钱拿,遇到特殊情况还有个人质在手,估计没想到从头到尾都是我在演。”
“这也太冒险了,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你不觉得这是最快见到你的方法吗?因为我相信你听到这个消息会立刻赶来找我啊。”林梦泽理所当然地说,“而且,我相信你听到这个消息后会立刻来接我,根本不担心。”
叶辰吞了口唾液:“你……信任我?”
“嗯。”
“那为什么……”
“你说骗你是晴天那次吗?”
林梦泽似乎说累了,疲倦地叹了口气,手支撑着鼻梁,闭上眼睛歇息。叶辰不知说些什么,只好伸展臂弯将他揽进怀中,亲吻他的眉角和额头。亲吻没有情欲,拥抱没有意图,只有如春水般的柔情,坚定温和地包裹着林梦泽。
“没关系,你不用事事都告诉我。”
“并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我只是……”
林梦泽靠在叶辰怀里,淡淡的热度从身体内部流淌而出,他将脸埋在对方宽阔的胸膛上,有意义的无意义的无数话语呼之欲出,他呼出口气,感觉自己终于能将藏在心中多年的话语说出口了。
“我只是习惯了。”
三个字,多么微不足道的三个字啊,在这微不足道背后,又是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辛酸、无助和挣扎求生?
语言如此苍白,只有拥抱过、亲吻过,才堪堪染上色彩。叶辰沉默不语,只是收紧臂弯,让拥抱亲密得仿佛在仇视空气,几乎要把对方都揉进自己的肋骨中去。
“对不起,我真的……”
“没事,我都理解,别说了。”叶辰声音哑得像是被砂石刮伤,他咬着牙,神色在林梦泽看不到的地方异常坚毅,甚至可怖。
他的坚强、脆弱,他的笑音、愁苦,他的豁达、顾虑……那些被过往蹂躏过的一切,叶辰都愿意接纳,愿意去爱。他比谁都清楚林梦泽是多么强大且
', ' ')('要强,却还是想像对待孩子那样把他抱在怀里,保护起来,不让暴风骤雨伤到丝毫。
不对,不是想,是绝对不能让他受到伤害。
绝对。
天色逐渐暗下,林梦泽的神情已经看不真切,只能听到怀里嘶嘶的抽气声,像哽咽,像窃笑,也像不知如何言语时的踌躇。
“你什么都不用说。”
“再给我点时间,好吗?”
“好,你要多久我都等,一辈子也等。”
“哈哈,一辈子也太沉重了,别随便塞给我啊……”
“要你管,我就塞,我就强买强卖,你舍得动手就打我啊!”
林梦泽轻笑两声,罕见地没有抬杠。
灵魂缠绵蕴藉,拥抱仿佛可以延续到时间尽头。林梦泽感到困倦,他已经两天没合眼了,体力和精神都到了极限,如果不是神经时刻紧绷,恐怕早就昏厥过去了。叶辰听到了他的淡淡的哈欠声,于是扶着他侧躺在自己腿上,片刻后,平稳的呼吸声便在空气中扩散开来。
抚摸着林梦泽的额发,一种不合时宜的感叹浮现在叶辰心中。
爱真是神奇的东西,竟然可以让一个遍体鳞伤、昼警夕惕的人放下防备,在别人怀里安然入睡,称为奇迹也毫不为过。
为了不吵醒恋人,他把手机调成静音,给不知道鬼混到哪的杨铭发了条消息,让他回来开车。之后点开徐涉的名字,想了想,打下短短四个字:他回家了。
工具人杨铭不敢乱问,按照吩咐把车开到叶辰家附近的诊所,叶辰背起昏睡不醒的林梦泽挂了个外科号,让护士简单给他清了一下伤口。消毒时林梦泽被疼醒了一瞬,睁开眼,看到叶辰近在咫尺,两人的手始终紧紧牵着,掌心捂出热汗。安心感加重了疲惫,林梦泽用尽最后的力气挤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很快又睡了过去,没再醒来。
后半夜,徐涉如期而至,叶辰打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桌上摆着半瓶威士忌,很贵的那种,两个玻璃杯在人造灯下徐徐生辉,显然是为了待客提前准备好的。两人相对无言,默契地在客厅坐下,为彼此的杯中斟了些蜜色的酒浆,碰杯后一饮而尽,再斟酒,饮尽,循环反复。
漫长的缄默在酒瓶见底时迎来终结。叶辰眼神涣散,徐涉面带醉意,两人对视片刻,徐涉先放下酒杯。
“阿辰,看在这么多年的交情上,诚实回答你徐哥一个问题好不好?”
“好,你问吧,什么我都说。”叶辰没有犹豫,当即答应了。
“你喜欢林梦泽哪点。”
“脸,身材,在床上花样不少,完美符合我的择偶标准。”叶辰坦诚道,“还有他吐露真心时那种好像要哭出来的样子,我都喜欢。”
“没了?”
“没了。”叶辰说完,反问,“徐哥,你喜欢他哪点?”
徐涉怔愣片刻,露出一抹苦笑,拿起酒瓶,把所剩无几的烈酒猛地灌进嘴里。厚重的玻璃瓶砸在地上,没有碎,咕噜咕噜滚了几圈,停在墙角没了动静。徐涉挣扎着从沙发上站起来,东倒西歪地往门口走,叶辰冲过去想要搀扶,手还未碰到就被拍开了。
“谁跟你说我喜欢他的?”徐涉发出讥笑的鼻音,被酒精熏红的眼睛注视着叶辰,冷漠、凄凉。
“我哪点都不喜欢他。”
叶辰注视着他从小跟随到大的兄长,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了。”
“知、知道就好!以后可别到处乱说,这是诽谤啊!”徐涉醉醺醺地打了个嗝,往常不三不四的笑容又回到脸上,扭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继续往外走,“林梦泽那个臭小子肯定不会乖乖跟我走啦,就算强行带走,我也关不住。明天你啊,跟局长联系下,就、就让林梦泽跟你混得了,免得再祸害其他无辜人员……”
“徐哥!”叶辰忍不住发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还会回来吗?”
大门打开又关上,连句再见都没有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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