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不动,李家的部曲们自然也不敢动,方老五,郑小楼等部曲不远不近地散开,十数人就这样一声不吭陪着李素站在树下,久久不言不动。
武氏献计只是个小插曲,不过却给李素提个了醒,自己的手里,确实该掌握一些实力了,否则终究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被动处境。王直的那些手下在某些关键的时候或许能起作用,但这股势力还是上不得台面,只能暗中行事,一旦暴露出来,便犯了大忌讳,那时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
所以,应该在这股暗势力以外,再培植一股势力,这股势力可以堂而皇之,可以大明大亮,无论怎么查都查不出它和自己有关联,但它又能为自己所用,在关键时可以一呼万应,用以自保。
只不过,培植这样一股势力,实在太艰难了,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除非自己能等到一个完美无暇的时机,才能栽柳成荫。
李素就这样呆呆地站在树下,入夏虽然炎热,可夜里终究有几分凉意,李素忽然觉得身子有些发冷,正打算转身回府时,肩上忽然多了一件披风。
李素回头,许明珠明亮清澈的眸子在黑夜里莹莹闪动。
“夫人怎么出来了?”李素笑道。
许明珠幽幽道:“妾身听到动静,又见你久未进门,心中不踏实,于是出来看看……”
李素眨眼:“所以,刚才我和那位武姑娘的话,你都听到了?”
许明珠点了点头。
李素叹道:“其实武姑娘所献之计没错,依言而行的话,丈人很快会无罪开释,而李家和许家也能尽快从这泥潭中抽身而出……只不过,我回绝了她,此计太伤天和,不可取,夫人是不是生气了?”
许明珠摇头:“妾身识得大体,怎会生夫君的气?那位姓武的道姑说的话,妾身也都听到了,当时只觉得心寒,若真照她所言,我爹固然能脱身而出,但这笔杀孽,却一辈子种下了,用一门老小的性命换取我爹一人之性命,妾身亦不愿为之。”
李素笑着将她搂进怀里,轻抚她的肩头:“不愧是我李素的婆姨,和我想到一块去了,不错,这个法子好是好,但太狠毒,救你爹的法子很多,不一定非要用这个,夫人你要相信我,容我再想几日,终归会有办法救老丈人出狱的。”
许明珠点点头,顺势偎进他怀中,声音有些哽咽:“妾身信夫君,就是担心我爹在大牢里受苦……”
李素笑道:“这个你放心,由于此案牵扯进了一位刑部侍郎,刑部在此案中已无法摆脱嫌疑了,所以陛下已下旨,将老丈人转进大理寺监牢,夫人你应该知道,大理寺监牢可是我的老地盘,里面无论管事还是牢头,甚至是大理寺卿孙伏伽,都是我的老熟人了,老丈人关在里面,断然不会受半点委屈,只当是过几天与世隔绝的舒坦日子。”
许明珠惊喜抬头:“真的吗?我爹真的转进了大理寺监牢?”
李素笑道:“我还能骗你?放心吧,今日我从长安城回来前,已派人去过一趟大理寺了,跟那些管事和牢头也都打了招呼……”
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李素忍不住咧起了嘴角:“打过招呼后,已有管事将你爹转进了当初我住过的那间牢房,夫人你是不知道,那间牢房有多干净,里面有桌有椅,有酒有菜,床也干净,地也干净,保证找不到半只虱子,没事可以思考一下人生,无聊可以把狱卒叫来陪他聊天,如果丈人那老不正经的毛病还没改掉的话,有需要时从外面青楼给他送个姑娘进去啪几下也不是不可能……”
许明珠噗嗤一笑,羞红着脸使劲捶了他一下,嗔道:“都什么时候了,夫君还有闲心说笑!”
李素笑道:“真不是说笑,老丈人如果关在刑部大牢,我可真笑不出来,但今日转进了大理寺嘛,呵呵……不是为夫我吹嘘,自从我累教不改成了惯犯被关过两三次后,大理寺监牢真成了我的地盘了,老丈人在里面尽可呼风唤雨,所谓四海之内皆是爹,里面从管事到狱卒,老丈人只管拿他们当爹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惯着他……”
许明珠气道:“夫君越说越不像话了,谁当谁是爹呀?别忘了,你也比我爹小一辈呢,见了那些狱卒,你该叫他们什么?”
李素挠了挠头,一想也对,莫名其妙把自己矮了两辈,很不划算。
“总之,老丈人现在算是安全了,今日我还叫人打听了一下,现在已由孙伏伽为主审了,如今这案子越扯越大,孙伏伽这些日子忙着查刑部那些官员,看还有什么人牵扯其中,老丈人反而已不是重点,短期内应该不会提审他,所以我派人把话递进了监牢,叫老丈人耐心等候,就当是度假了,我这几日想想办法救他出来。”
听到许敬山的人身安全无虞,许明珠久悬的心终于放下了,愁容满面的脸色也渐渐变得轻松起来,轻声道:“妾身妇道人家,一切便仰仗夫君奔走了。”
“放心,我一定会救出你爹的,就怕你爹住在里面太舒服不肯走了……”
许明珠白了他一眼:“再舒服的地方,终究也是座监牢,世上哪有死活住在牢里不肯回家的傻子?夫君莫闹了!”
李素笑脸一僵,脸颊抽搐了几下,黯然叹息不语。
夫人什么都好,就是不太会聊天……
…………
…………
第二天清晨,李素起床后正打算再去长安城里拜访几位长辈,请他们帮忙活动一下老丈人的案子,薛管家却匆忙来报,门外来了一位客人,而且是外国客人,——吐蕃使团的副使,名叫拉扎。
拉扎登门拜访依足了大唐的礼数,不仅递了正式名帖,还有两大车礼品。
李素犹豫许久,最终决定,看在那两大车的面子上……接见他。
没办法,礼单太诱人了,珍珠玛瑙不要钱似的,虽然没看到它们的成色,但只看那一串非常可观的数量,便足以让李素心花怒放,柔情似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