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1 / 2)

他垂眸不再说话,丁夏便轻轻拉了他的手,语调愈加轻柔:“我都那么努力了,那件事……你便别和我计较啦。”

乙建安终是一点点看向她。女子有些憔悴,许是这些日子,她也如他一般,不曾好好歇息。那双如秋水的眸中有些狡黠,有些期盼,又有些紧张。被这么看着,一瞬间,乙建安几乎要心软点头。他似乎很坚定,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思念成疾。他万般怀念有她的那些日子,心中满满当当,便是再苦再累,都是幸福。

可是,殷承平临死前的一幕再次闯入脑海,乙建安生生克制了自己。他长长吸气,抽手退后一步:“我从来不曾怪过你。”

丁夏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可她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挂上脸,乙建安却继续道:“过去的事情,我可以不与你计较,可我担忧未来。我不愿意留你在身边,是不想看着你跟着殷永瑜继续谋逆。如果我们注定对立,那我宁愿你离我远远的。”

丁夏抿唇,再次上前,温言道:“建安,我答应你,我不跟殷永瑜谋逆了。”

乙建安一声苦笑:“阿夏,我不信。你只是哄骗我罢了,你我都清楚的。”

丁夏几乎是本能辩驳:“我没哄骗你,我是说真的,我……”她看着男人幽暗的眸子,渐渐小了声,终是一声叹息:“建安,感情应该是单纯的,不管我们在外如何对立,也不应该影响我们在一起。”

乙建安静默许久,沉沉摇头:“对不住,我做不到。”

他的神情竟是从未见过的死寂。丁夏看着,心中难过,上前一步,用力箍住他的腰:“你如何知道你做不到?不如我搬回来,我们试一试,好不好?或许你就会改变想法……”

乙建安低头定定看她:“你会改变你的想法吗?你会为了我,放弃你的梦想吗?”

丁夏呼吸一滞,身体一僵,半响终是答话:“不会。”

乙建安的声音带上了颤音:“……我也不会。”

丁夏觉得,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该放手了。可那些过往的点滴变成了执念,让她无法放下。她低声喃语:“建安,你到底想要我怎样?”

乙建安静默片刻,将她推开些许,双手搭上她的肩:“你劝殷永瑜离开京城吧。”

丁夏一怔,望进他的眼。男人神情很是认真。丁夏缓缓摇头:“不可能。他有他想做的事情,我不能阻止他,也阻止不了他。”

乙建安没有思考便继续开口了,显然是心中早有想法:“又或者,你可以向皇上证明,太子殿下会谋逆,都是殷永瑜的一手操作。”

丁夏眉头蹙起:“你为何如此执着对于付殷永瑜?”

乙建安眼光朝那个坐在堂中的男人看去,冷静剖析道:“没有他,你就没有谋逆的资本。这一切事情,其实都是因他的欲望而起。”

男人说完这话,紧张盯住丁夏。这回,那个哀求期盼又惶恐等待答案的人,是他。丁夏默然许久,忽然“呵”地一声轻笑,抬手打掉他的手,扭身退开一步,冷冷道:“没可能。我不会动殷永瑜。”

乙建安的手依旧悬在空中,可那些软弱的表情却渐渐淡去,那张脸上,又慢慢恢复了古井无波。两人默默对站许久,乙建安终是开口了。他的声音因为压抑而古怪:“那就这样吧……阿夏,你我缘分不够。”

男人深深吸气,停顿许久,终是音调和缓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更和谈相携百年。”

这话是殷永瑜曾经对他说的。乙建安也不料有一天,他竟然会用这句话与丁夏告别。

可丁夏却一声嗤笑,冷漠而高傲转身,扔下了句:“那我便断你的路,让你无路可走,只能与我同行!”

就这么转身离去!

乙建安并未将丁夏最后的狠话放在心上,可丁夏却真的打定了主意。从天昭府回来后,丁夏谋事的热情空前高涨。她开始焦躁,无法平心静气,只想用尽手段,尽快将乙建安逼入绝境。

二皇子在几日前已经归西,现下储君的人选只剩下了殷同甫和四殿下殷成彦,殷永瑜还在等待时机朝这两人下手,丁夏却等不住了。于是某天上午,丁夏没有支会殷永瑜,只身跑去了殷同甫府上。她向殷同甫示好,奉承他是法定的储君、未来的皇帝,就希望这人头脑发热,尽快去对付殷成彦,而她与殷永瑜便可以坐收渔利。

被美人这么一吹捧,殷同甫的确很有些飘飘然。可丁夏却发现,殷同甫虽然暴虐荒淫,却异常惧怕他的父皇,竟然没胆子对他的弟弟出手,只是敷衍道要等待好时机。

丁夏没有达成目的,倒是殷同甫,借着说话的机会,赚尽了丁夏的便宜。若不是丁秋及时通知了殷永瑜,丁夏还得被殷同甫强上了去,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殷永瑜从殷同甫处带回了丁夏,又大发了脾气。这回他没有再挥袖离开,而是叫上丁秋,折腾了丁夏一个晚上。这回的游戏带了惩罚意味,丁夏嚎了一个晚上,眼睛哭肿了,嗓子也叫哑了,昏天暗地睡了一天一夜,才恢复了元气。

被这么狠狠一折腾,丁夏倒是安分了许多。可窝在瑜王府里无所事事依旧让她浮躁,遂带了丁秋出去京城郊外四处闲逛,却不意见到了好些粥棚和许多难民。

原来,前些日子,中原遭灾的一些灾民逃难到了京城,京城知府便在城外设粥棚,接济这些难民。丁夏见到了好些忙碌的粗使妇女,一腔焦躁终于找到了地方倾泄,撸起袖子过去帮忙。

一开始,那些粗使妇女只当她是谁家的大小姐,心中疑惑,却也不敢管她。后来见她做事虽不利索,却很是认真,不是胡乱嬉闹,便也放任她去。

就这么忙乎了近一个时辰,丁夏正憋红了脸趴在地上吹火,却听见一个声唤道:“婶婶,你如何在这里?”

丁夏灰头土脸抬头看去。就见一个清秀少年眉眼弯弯看她,脸上的两个小酒窝特别明显,正是四皇子殷成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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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夏一时有些愣,又上下打量那少年一番,确定是殷成彦无疑,这才抬袖抹了脸上的灰,站起身朝他施礼:“见过四殿下。”

殷成彦连忙抬手示意:“婶婶切莫多礼。”

丁夏看了看面前排队等粥的难民,往一旁走开几步,让出了位子。殷成彦也默契跟了过去:“真是好巧,婶婶如何会在这里?”

丁夏被他那句“婶婶”唤得一个哆嗦,嘴角一抽答话:“闲来无事四处逛逛,见这里正在赈济,便过来帮忙。”她疑惑反问殷成彦:“四殿下又为何会在这里?”

殷成彦抬手朝不远处一指:“我昨日来这看过,发现没有驱寒祛湿药材,今日便送些过来。”

丁夏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了几辆马车正在卸货,暗自腹诽:小屁孩年纪不大,却挺会办事,还懂得来看望灾民、送药材笼络民心。却也是同时,心中暗道:果然还是应该帮助殷同甫斗垮殷成彦!否则将来让这小孩一人得势了,殷永瑜可就艰难了。却见殷成彦腼腆一笑:“我听说,灾区那边都发瘟疫了,这边虽然还没事,但提前预防着,总归是好的。”

少年的笑容单纯温暖,在初冬的阳光下,仿佛能折射出光芒。丁夏微怔,片刻垂眸:这副模样,还真是个好孩子呢。

没有原因的,她不愿多和这样的殷成彦接触,遂扭头看了看粥棚,想着索性告辞过去帮忙。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抚上了自己的侧脸。丁夏本能躲开,退后一步,就见着殷成彦手中举着块手帕,似乎是在帮自己擦脸。

殷成彦见她躲开,脸立时红了。他稍稍放低手,将那手帕递给丁夏,呐呐道:“婶婶,你脸上脏了,擦一擦吧。”

他微垂了头,别开目光,似乎有些难过。丁夏蹙眉:如果没记错,前些日子,殷成彦已经过了十五岁的生日。这个年纪的男孩,总该懂得男女之防,实在不该做出帮她擦脸这种举动。丁夏暗道,难道……因为她是营妓,所以他才会这么无礼?可看他乖巧的模样,又不像那些占她便宜的风流公子啊……

——这小孩,似乎有些奇怪呢。

丁夏思量片刻,有了主意,抬手接过那手帕:“谢谢四殿下,”她一声轻笑:“殿下,你可别唤我婶婶了,我这身份……担不起。”

殷成彦抬头看她,认真想了想,改口唤道:“小婶婶。”

丁夏眼角又是一抽。本来,她见着殷成彦脸红的模样,以为他对她有些男女之情的喜欢,是以这么一说,以作试探。殷成彦若是真有想法,自然会顺水推舟,改口换她阿夏之类,若是没想法,便还是会保持礼节,敷衍推脱几句,继续唤她“婶婶”。可这“小”婶婶,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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