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事情并没有如李谕期待发展。乌南国并没有很快投降。或者说虽然国都已经降了,但因为国王流窜在外,外加乌南地方上的军阀,除了国都以及与大盛接壤的这三分之一还算安定,其余三分之二的地方已经一片混乱。
李谕问萧从简:“丞相之前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吗?”
他案上一堆军报。一边是好消息——在乌南国都,除了极个别,全城的官员和富人都已经投降了,在国都及周边中占有的物资,足够供给全城和驻军。
另一边是坏消息——乌南有三个地方已经自立了,加上乌南小国王身边的武将聚集了一群人,一共就是四股势力。乌南虽然国家贫弱,但地方上军阀势力却很大,占有大量土地,人口,武装私有,完全的国中国。现在这几方势力都在同时与大盛军队对峙,而且隐隐有围住了国都的形势。
萧从简不得不给皇帝打气:“陛下无须太过忧心。这个情形我之前就考虑到了。”
他之前确实和李谕说过,国都打下来,才是个开始而已,事情没那么简单。
李谕决定相信他。因为他除了相信萧从简,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他听了萧从简的分析也承认这时候形势仍是大盛占上风。他只能放手让萧从简去布局。毕竟这种时候他不能临时喊停。谁这时候临时喊停就不是男人——并不是这个理由。
如果这时候临时喊停,那就等于浪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前功尽弃。从此朝中武将恐怕都不会从心里真正服他。
但是如果这一战持续到第三年,三年以上,那整个大盛就会被拖入泥沼。国家的行政都会围绕乌南之战,重徭重赋,对百姓的加征就不可避免。一两年内,萧从简如果不拿下一个决定性的胜利,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但李谕想,他知道的事情萧从简都会知道。他想到的时候,萧从简应该早已都考虑过。
他也想过干脆什么都不考虑,全部扔给萧从简。但他现在到底放不这份心了。
临虚阁自从扩建之后,终于排上了用场。萧从简现在一个月里有大半个月都要留宿那里。
李谕还是去过几次——只是他是真有事过去,与萧从简商议事情。
大盛帝京又入了冬,天气寒冷。李谕这会儿看着萧从简,只觉得心疼。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会心疼了,那就是疼到心里面去了。
乌南的事情一不顺,文太傅的人就在皇帝面前又吹过几次风,说萧从简行动太过鲁莽。乌南虽然与大盛相比是个小国,但毕竟杨氏立国有几十年了,根基颇深,气候又与中原大不相同,民风彪悍,若是拖久了,定然是个败局,白耗国力。
李谕把人训斥了一通,没把文太傅怎么样。他心里奇怪,文太傅难道忘记了自己说过什么?他当初征询文太傅的看法,文太傅可是嫌萧从简出兵晚了。
照理说,文太傅也是个栋梁,难道人老了,就不可避免要糊涂?
临虚阁中暖意融融,李谕捏着份军报就盯着萧从简陷入了沉思。
萧从简眼下那点淡青色始终就退不下去,他最近又瘦了,手腕都看出来细了些。
萧从简忽然抬起头,与他目光相撞。李谕慢吞吞地挪过视线,道:“也不知道乌南现在的气候如何,听说就快要雨季了。”
萧从简道:“到雨季前还有段时间。”
雨季到来的时候,乌南国都的王宫中出了件大事。
有人在水井和食物中投毒,想毒死被大盛俘虏的宫妃和公主。大盛军中亦有人中毒,其中就有萧桓。一时间王宫中人人自危,每个水井,水源和厨房都被重兵把守看管。
萧桓中了毒,躺在床上只觉得头疼欲裂,双目模糊。
“我会不会从此就瞎了?”他喃喃问军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