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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旁的人对自己都是虚情假意,都是因为母亲的薄面,至少还有一人不是……陛下他不是。一次两次,陛下屡屡相帮,乐嫣都是知晓的。她并非是没有感情的死物,相反的她比谁都重感情。她对着皇帝的孺慕之情,皇帝对她的关爱之情,叫她很难拒绝。“是朕不好,朕没有想过这一遭,这处宅院,朕本来也是想留给你的。等长公主府重新修缮好了,你到时候便住进来。”皇帝说到此处,眼中竟然带上了亏欠。这般更是叫乐嫣感动不已。皇帝非常精明,方才听了那么一番怀疑他的话,如今他必不会再说出任何逾越身份的话。他才不会像一个市井泼妇一般,跳起来嘶吼着,吵闹着要乐嫣与淮阳侯一刀两断,马上和离。那般太不正常。她只怕会怀疑的。“不,陛下,这宅院公主府规制,如何也不该赏赐给我……”乐嫣自然是想也不想便拒绝,纵使她也舍不得这间宅院,可她也知,于情于理她都不该要。皇帝却坚持道:“朕早有想过,将其改建成康献王府,日后你住进来。”原本,皇帝最初的打算,是将乐嫣日后的苍穹无垠, 红日将出。曙光透过窗格,落下淡淡光辉。春熙宫自高太后走后早已沉寂多年,可皇宫内外有上万宫人打扫, 并不显出破败痕迹。殿顶的藻井鲜艳依旧, 满铺黄琉璃瓦, 嵌绿边, 外檐绘金龙彩画, 覆海为沥粉贴金图案。四处都通铺上干净整齐的幔布,地锦。一鼎错金博山炉吞云吐雾。风起幔帐轻拂, 如坠云山幻海。宫中太医一大早来为乐嫣重新处理伤口, 折腾一夜并一个早晨, 素来爱干净的娘子连沐浴都提不起劲儿,索性合衣往床榻边靠着睡了一觉。原想着睡一会儿便醒来, 怎料这一睡, 乐嫣便足足睡到了隔日早晨。乐嫣是被窗外鸟叫声唤醒的, 叽叽喳喳的,她勉力睁开眼, 却映入眼帘的碧玉宝石幔帐, 连香都不是熟悉的味道。她这才后知后觉想起, 如今自己是在宫中。乐嫣见自己的衣裳竟然已经被换过了, 一身寝衣,连一头青丝都散下, 衣袖中淡淡梨香。宫娥们见她起床,连忙迎上来, 层层镶嵌着珍珠玛瑙的宝石幔帐掀起。
“娘子可是醒了?是否需要盥洗?”乐嫣嗅了嗅衣襟见的气味:“我这衣裳, 怎么换了?”“您昨日睡得深沉,唤您还在梦呓呢, 衣裳都是由奴婢几个换的,给您洗干净了放外边儿日头底下晾着。”语罢,身后的宫娥便手捧鎏金铜盆,鱼贯而入。将各式衣裙摆在乐嫣面前。月牙凤尾罗裙,霞影千色梅花娇纱裙,流彩飞花蹙金细锦衣,金银丝鸾鸟花纹服。乐嫣瞧了半晌,只得从其中选了一条最素的紫绫素纹衫,搭着一条雪绢裙,慢慢穿上。她清醒下来,只觉得自己昨日里哭的昏了头,竟然真跟着皇帝跑来宫里住了。这般…宫里有太后,还有婕妤,还时常有命妇出入,只怕还不如在侯府同卢恒郑玉珠大眼瞪小眼呢。“娘子,太医吩咐过,您的伤口有些深,容奴婢先给您换过药?”乐嫣怅惘看着包着层层纱布的伤口,如今已经感觉不到什么疼痛了,可见宫中的太医还是有些法子的。宫娥取出药箱,替乐嫣细细换过药膏,乐嫣终于忍不住问起:“陛下如今在何处?”宫娥道:“这段时日前朝中朝,陛下都在宣政殿处理政务。娘子可是有急事?尚总管吩咐过奴婢,若是娘子有急事,直接吩咐给他便是。”乐嫣听了,坐在床头连连摇头,“不,没什么急事儿,别打搅了陛下。”她要出宫的话到了嘴边,又都说不出来了。陛下在前朝忙着政务,自己怎好麻烦他?春熙宫都是一群女婢伺候,甚至还有两三个头发泛白的老嬷嬷,乐嫣认出这二人都是原本春熙宫中的老人。这两人都是高祖母身边的宫嬷嬷,原来乐嫣还想朝宫里打探她们的消息,不过以为她的年岁早就放出宫去了。不曾想,竟还是在宫里。乐嫣一时欢喜,道:“我早知您二位嬷嬷一直留在春熙宫里,定然早就入宫看你了。”二位嬷嬷亦是感慨,“自高太后走后,当今想要放奴婢归兴州,不过奴婢却是拒绝了,一把老骨头跑东跑西,只怕是要交代了。再说这处宫殿,总还需要一个老人看着……若是我当年回了兴州,只怕如今也伺候不到娘子您了。”几人一见面,忍不住说了许多话。甚至乐嫣心中哪点儿不自在都一下子消散的干净。只因这处宫殿她实在太熟悉,熟悉的连哪个台阶上石板缺了一个口子她都知晓。乐嫣用过早膳,便跑去朱红格窗便站着,瞧着屋外璀璨日光。苍穹万里无云,澄碧如洗。望眼望去,是一望无垠的碧蓝苍穹,日光底下是瑶花碧草,风和日丽。缓缓叹息一口气,竟察觉出少有的心安来。她便这般在窗边瞧了半晌,问起宫人:“太后如今可在长春宫?”宫人道:“太后自太液池避暑归来,一直都在长春宫。”乐嫣一听,当即整理妆容,淡扫峨眉,薄施脂粉,往长春宫去拜见太后。珠帘半垂,四周挂满锦绣山水壁障,宝塌之上的女子依旧是老样子。光芒透过窗格映在她如云鬓角上。髻云高拥,凤簪低垂。今日乐嫣赶巧起的早,竟正巧撞见恭王妃与义宁县主都在陪着太后说话。太后左手边,端坐着一位宫装丽人,却是乐嫣从未见过的。她生的十分漂亮,浑身上下珠玉锦绣,头梳巍峨高髻,神色并无宫妃的高傲神态,反倒透着些年轻的清莹秀澈。乐嫣瞧她时,正巧这位娘子也正敛着眸子打量起自
', ' ')('己。乐嫣听身边引她入内的宫娥道:“那是兴庆宫的婕妤娘娘。”乐嫣回京几日亦是有所耳闻,天子后宫里头一份,那位从掖庭出去的婕妤娘娘,据说这两年十分得圣宠。人生遭遇街头巷尾不知多少话本子编排过。早有盛名的沈婕妤穿着一身宫缎珠络缝的锦衣,缕金挑线烟罗绮云裙,腰间佩戴象征身份的珍珠玉石禁步。乐嫣朝她行礼晚了,她并不怪罪,只是冲乐嫣拂了拂云袖。“都是一家人,侯夫人不必多礼。”一字一句,声若春莺,若珠玉落盘。宫人们沏茶摆桌,引着乐嫣落塌。太后也是才听说了乐嫣的事儿,一大早正同几人说到呢,正巧乐嫣便来了。见她手上缠着绷带,便赶来给她请安,纵使是一副早就磨砺平了的铁石心肠,也止不住宽慰她:“你这孩子无须如此多礼,听说是昨儿才见了太医?你的事儿哀家都听说了,这些时日先安心留宫中静养,旁的无须挂念。”一旁的恭王妃亦是道:“该叫淮阳侯瞧瞧,你娘家可不是没人的。”乐嫣唇角含笑,在几人的注视下缓缓点头。太后想来是个晕血的,一瞧见乐嫣手心点点粉红,便一连长叹,脸都不敢凑近,只摆手道:“哀家倒是听尚宝德说了一些,究竟是什么事儿?你这伤可是淮阳侯弄的不成?”乐嫣不会为了这等事撒谎,说到此事还有些惭愧,却如实道:“也是我自己不小心,月黑风高的争执间一时不慎按倒碎碗碟上去了。”太后身边的义宁嘴最快,见乐嫣这幅模样,便凝眉道:“果真如此?”乐嫣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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