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太重了。
李宿连忙起身,在桌案便跪下,行大礼:“儿臣谨遵父王教诲,定当勤勉为国,不辜负皇祖父及父王之期许。”
李锦昶朗声大笑:“好,这才是孤的好儿子。”
这场面实在是感人肺腑。
几位阁臣纷纷起身,恭贺李锦昶后继有人,也感动大褚春秋鼎盛。
这么一恭维,两刻便过去了。
姚珍珠坐在自己的桌案后,看着桌上摆着的漂漂亮亮的看菜,忍不住摸了摸空落落的胃。
难怪宫宴每次都要摆看菜,为的就是让你听贵人们高谈阔论时,能有点东西分神。
姚珍珠一只耳朵听着李锦昶说话,另一只耳朵则听身边的动静。
娘娘们倒也不是干坐着,偶尔还能说上几句话,姚珍珠听得可认真了。
她听着听着,就听德妃娘娘道:“今日寿宁公主怎么不见?”
淑妃的声音倒是很柔和:“家里出了这样的事,只怕也没心思参加宫宴,定国公府还在做法事,听闻整日里都不停。”
德妃便淡淡应了一声:“年轻守寡,可怜见的。”
边上贤妃却突然开口:“她哪里可怜?她可是陛下的嫡长女,嫡亲哥哥是太子,丈夫又是当年的盛京大才子,成亲这些年待她如珠似玉,好得不得了。”
贤妃一开口,周围便一瞬安静下来。
贤妃似乎无所觉:“她膝下长女已经及笄,小儿子也满十岁,作为公主,以后想怎么过日子怎么过日子,本宫倒是觉得指不定心里多高兴呢。”
这话说得实在阴阳怪气,字字珠心。
德妃皱起眉头:“贤妃,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像样子了,贵妃娘娘不在,你就胡言乱语,若是让寿宁公主知晓,定要找你来闹。”
德妃以前万事不管,现在宫里头的矛盾越发尖锐,她也只能出来管上一管。
贤妃同她关系本就不好,这时候她倒也不怕得罪贤妃。
贤妃瞥她一眼:“怎么,本宫现在到底有多落魄,连你都要来踩一脚?”
德妃气得脸都红了。
她张张嘴,正要再劝,贤妃边上的端嫔忙握住她的手:“姐姐,德妃姐姐也是好意,公主的性子咱们也不是不知道,若是叫她听见,真可能进宫来闹,还是少说几句吧。”
贤妃原来同端嫔关系冷淡,甚至看不上这个表妹,现在因牡丹阁一事,跟端嫔倒是亲厚许多,渐渐有了一家姐妹的模样。
贤妃不肯听德妃的话,这会儿倒是给了端嫔几分脸面:“你说得在理。”
端嫔这才松了口气,面带歉意地看了一眼德妃,冲她点了点头。
姚珍珠坐在娘娘们的后面,把这一出戏从头看到尾,末了还津津有味。
李宿每次都说宫宴百无聊赖,只能坐在桌案前数花生米,叫姚珍珠手,比看戏还精彩。
就在这时,姚珍珠右耳朵听到李锦昶说:“开席吧。”
谢天谢地,总算开席了。
姚珍珠以前便是御膳房宫人,最是知道御膳房如何准备宫宴,一般冷碟都是直接备好,热碟看种类,冷食实在难吃的会加底炉。
而且宫宴的菜色全部都是直接备好的,贵人们一声令下,迅速就能上齐。
不过一刻光景,宫人们在大殿中穿行,香味飘散出来,勾得姚珍珠小心咽了咽口水。
她身边是太子宫中的阮良娣,大抵听到了姚珍珠这边的动静,便小声提醒:“姚良媛,一会儿你多用些凉菜,热菜都不太好吃。”
姚珍珠微微一顿,她稀奇地看向阮良娣,见她面容消瘦,人也疲惫而衰老,只能依稀看到年轻时的秀美。
原来这宫里面,还有人不知她是御膳房出身?
不过看阮良娣这般样貌,显然也不是喜欢搬弄口舌之人,不知也在情理之中。
姚珍珠冲阮良娣甜甜一笑:“谢谢娘娘。”
阮良娣大抵没想到她会这么开朗,脸上微红,结结巴巴说:“客,客气了。”
话到这里便结束了,菜已上齐,姚珍珠就没心思在同人聊天。
她低头看着桌案,只见她的桌案上摆着四冷四热并四道蒸菜,酒水摆了青梅酿、樱桃酒和葡萄汁,粗粗一看很是热闹。
但若细看,只凉菜是合格的。
一道凉拌青瓜,一道卤味拼盘,一道椒麻鸡,一道凉拌海蜇皮,倒是都很下饭,样式看着也很不错。
热菜其实也是好菜,只是因有些冷了卖相不好,就比如肘子上贴了一层白花花的油,让人没了胃口。
不过,这并不妨碍姚珍珠用饭。
她等身边的阮良娣也开始吃菜,忙捏起筷子,一样一样品尝起来。
一边吃,她心里还在品评这菜是谁做的。
待吃到那道海参烧鸡时,姚珍珠微微皱起眉头。
四个月过去了,大师兄还是没长进。
姚珍珠用饭的姿态很优雅,但速度特别快,她可以既不狼狈又不失体面地用膳,还能比别人多吃许多。
于是,阮良娣错眼的工夫,她碟子里的几道菜都消下去一半,却一点动静都没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