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来多人精啊,一眼就看出姚珍珠的尴尬,立即转了话题:“下午时诏训已经叫人送了一提点心过来,这会儿带来的肯定是新鲜东西。”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点心取来,放到了小厅里。
李宿起身,对姚珍珠道:“今日过年,倒也不必拘束。”
他可以称得上是和颜悦色了。
姚珍珠也能感觉出来,有过一次舍命相救的情分,李宿对她的态度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甚至偶尔能说一句温言。
其实当日她真不是舍命,也没什么忠心不二的心思,一切都是巧合,但这种巧合,对于李宿来说却完全不同。
她仿佛触动了他心底里不舍得忘记却又从不说起的回忆,让他对自己多了几分关照。
这种被人关怀的滋味好受吗?说实话,其实是相当好受的。
姚珍珠抿了抿嘴唇,李宿对她更关照,她是否也要投桃报李,让李宿吃得好一些?
姚珍珠如此想着,跟着李宿来到小厅,把食盒放到了小厅的圆桌上。
“殿下,”姚珍珠犹豫片刻,还是道,“今日臣妾做的年夜饭,都已经用过了,不好给殿下带了剩菜过来,不过……”
姚珍珠觉得李宿不是那么不通情理的人,因此直接说了实话。
果然李宿并未生气。
他只是取了一块凤梨酥,一边吃一边淡淡看姚珍珠。
姚珍珠心中一横,便打开食盒盖子。
她从里面取出一盒面团和两碗肉馅,对李宿道:“不过今日的过年饺子还没来得及包,反正要守岁,殿下不如同臣妾一起包饺子?”
李宿:“……”
李宿看着碗里红彤彤的肉馅,平生第一次沉默了。
他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
说实话,李宿幼时其实是包过一次饺子的。
那一年他大概五六岁,还不算是特别记事的年纪,对于那一次包饺子他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不过有一点却一直没忘,那种跟亲人一起守岁的开心,是任何事情都相比不了的。
先太子妃身体孱弱,总是病歪歪的,平日里几乎不怎么见他。
而太子又对他一直冷淡,从来不关心他,这种情况之下,他能依靠的只有偶尔会把他叫到凤鸾宫的贵妃娘娘以及自己的乳母冯氏。
冯氏是个很善良的女人。
她对李宿关爱有加,比之太子妃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她性格温柔体贴,对于年少的李宿来说,她就相当于自己的母亲。
有一年除夕,李宿略有些发热,没有跟着太子和太子妃去百禧楼宫宴,于是冯氏便让小厨房准备了馅料和面团,领着小李宿包饺子。
那会儿李宿不过五六岁,平日里除了读书识字,哪里干过一点活计,包饺子对于他来说是相当惊奇又艰难的挑战。
如今的他已经记不得当时是如何包的饺子,那些饺子又好不好吃,他只记得那一夜灯光摇曳,殿阁里温暖如春,慈母温柔,孩童稚嫩,当是寻常百姓人家。
那是李宿幼时记忆里为数不多的光亮。
是以,当他听到姚珍珠说要一起包饺子的时候,竟有些愣住了。
他确实没生气,也不觉得有何不妥,他只是从心底里泛出几分怀念来。
姚珍珠看他竟然发起呆来,倒是没变脸,思忖片刻,还是让贺天来取了案板和擀面杖来。
待这些都准备好,姚珍珠才道:“臣妾先擀饺子皮,殿下瞧瞧看?”
李宿这才回过神来,他垂眸看向桌上的馅料、面团以及案板等物,抬头看向贺天来。
贺天来伺候他十几年,自然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忙端了温水过来给他净手。
李宿洗手很仔细。
他先用了香胰子,然后仔细洗了两遍,末了用干净的帕子擦干净手,才回到圆桌边。
这一次他没坐在姚珍珠对面,反而站在了她身边。
距离不近也不远,却比以前要贴近许多。
姚珍珠只觉得一阵暗沉的熏香拂来,带着草木的安静和沉香的静谧,就如同李宿这个人,让人一看便能沉下心来。
姚珍珠微微低着头,耳畔的珍珠耳铛滑过莹润的弧度。
饱满的珍珠在灼灼宫灯下吸引了旁人的所有目光。
李宿也不例外。
他的目光定在那珍珠上,片刻之后,才缓缓移开。
姚珍珠已经搓好了一条面条,约莫有大枣粗细,然后取了一头,左手攥着面条,右手轻轻一掐,一个小面团就被掐了下来。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