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不例外。
景阳宫正殿形制特殊,共有两层,二楼的阁楼有一处宽阔露台,洪恩帝还特地给女儿搭了楼上花园,供她玩赏。
然而这漂亮得如同梦中世界的景阳宫,此刻却冷清得毫无人烟。
景阳宫里几乎没有伺候的宫人,除了寿宁公主的嬷嬷正在寝殿里照顾章宜郡主,其他的宫人都不被允许在夜里进入。
景阳宫二楼的雅室内,寿宁公主正坐在椅子上同人冷笑。
她此刻已经换下并不舒服的素服,穿着天底下最轻便柔软的素纱襌衣,一头乌黑长发垂在脸颊两边,衬得她肌肤赛雪,菱唇嫣红。
寿宁公主姿态悠闲,眉目却有些清冷,显得有些冷漠。
坐在她对面的不是别人,赫然就是太子李锦昶。
李锦昶坐在椅子上低头吃茶,不去看几乎要发疯的寿宁公主。
然寿宁公主从来都不是会忍耐的人,李锦昶不理她,她反而来了精神。
“哥哥,你为何要如此行事?”寿宁公主冷声质问。
李锦昶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长生,若我今日不让邓旻言救嫣儿,嫣儿就要溺水而亡,她是你的女儿,你也忍心?”
寿宁公主却说:“正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才应该一切都听我的,我们原来可不是如此约定。”
李锦昶叹了口气:“我也是没有办法,今日事出突然,不光是你,就连我也没有想到。”
寿宁公主冷笑一声:“我的好哥哥,您真的没有想到吗?”
“怎么会那么凑巧,偏在我头疼小憩时嫣儿落了水。她不仅落了水,御花园却连一个凫水嬷嬷都没有,嫣儿堂堂郡主落难,却无人所救。哦不对,那么凑巧,邓愈的儿子在场,还想要救嫣儿,最后也是他救了嫣儿。”
“太子殿下,你说这是不是太巧了?”寿宁公主十分的阴阳怪气。
李锦昶沉下脸来:“长生,我难道还会害嫣儿不成,你应该知道我膝下没有女儿,对嫣儿最是疼爱,把她当成我亲生女儿那般看待。”
“当时事出突然,邓旻言是最好的选择,我也是权衡过后,才让邓旻言救了嫣儿。”
“当成亲生女儿?”寿宁公主突然大笑出声,“太子殿下,您自己听听您说的话,不觉得可笑吗?”
李锦昶面色铁青,一瞬间动了怒:“长生,休要胡言,你莫要跟我发疯!”
寿宁公主笑声不停。
她笑着笑着,眼泪顺着光洁的脸颊滑落。
明明已经年过三十,她却依旧青春靓丽,有着许多少女都未曾有的明艳。
“太子殿下,您说我疯了吗?”寿宁公主边笑边流泪,她定定看着李锦昶,眼眸里有着深沉的伤痛,“你说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
李锦昶没说话。
他跟妹妹从小一起长大,最是知道她性子,若此时他再去规劝,反而会适得其反,越发刺激敏感的寿宁公主。
寿宁公主边哭边笑,状若癫狂:“殿下,我们明明说好的,你也答应我了的,怎么就变了呢?”
李锦昶深深叹了口气。
“长生,宿儿不会愿意的。”
寿宁公主眼睛通红,如同地狱来的恶鬼,死死盯着李锦昶。
“你说他不会同意?他为何不同意?”寿宁公主道,“嫣儿是我的亲骨肉,是他的亲表妹,亲上加亲,又有我这个姑母鼎力支持他,他为何不愿?”
李锦昶没有说话。
“我们说好的,你当年答应我,要让嫣儿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现在你有了陈枣娘,有了李端,就不想应了。”寿宁公主的声音不大,却一字一顿穿入李锦昶耳中。
“嫣儿同李宿的亲事,你是不想认了?”
寿宁公主质问着太子,却不曾想到,一门之隔的另一间卧房里,章宜郡主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绝望地缩在阴影里,仿佛见不到明媚的光。
仅仅三日,天翻地覆。
眼前这一切,还有什么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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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室中,李锦昶和寿宁公主显然都没注意到门外有人。
两个人依旧在争执。
章宜郡主同李宿的亲事,是在章宜郡主落地那一年便约定好的。
只是这约定只李锦昶同李长生两人,再无外人知晓。
李锦昶见寿宁公主满目通红,显得悲痛至极,便起身来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
“长生,我知你要的是什么,你想让嫣儿成为最尊贵的人,原本按我们的约定,倒也不是不可,只是宿儿和嫣儿都长大了,以他们的性子,此事万不能成。”
“长生,我不是要毁约,我是从长计议之后,想要走另一条稳妥的路。”
寿宁公主没有收回手,就让他这么握着,她低下头,不让李锦昶看清她的表情。
“哥哥,别的打算又是如何?你并未提前同我提及。今日如此莽撞就要给嫣儿定亲,对方不过是个官宦子弟,若嫣儿当真嫁给他,以后又还如何达成所愿?”
李锦昶顿了顿,道:“先后晋时,晋中宗可以一介女流登基为帝,她的帝君,也不过是官宦子弟,亦无不可。”
“我们想要得偿所愿,最根本的症结不在嫣儿的亲事,而是在我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