扳指碎了,玉如意也碎了。
淅淅沥沥的春雨却悄然而至。
看到祭品损毁严重,再无复原之可能,那队刺客毫不恋战,迅速撤退。
一晃神的工夫,便只留一地破碎。
李宿立在血泊之中,任由雨水打在脸颊上,洗清了他身上的血迹。
他紧紧捏着长剑,回头遥遥看了一眼李宴。
李宴已经双目通红,若非被禁卫死死拦着,就要冲上前来跟李宿一起厮杀。
李宿右手一甩长剑,把混着血迹的雨水甩掉,重新插回剑鞘里。
他翻身上马,一步步回到李宴面前。
“二弟,没事吧。”
李宴此刻已经回过神来,他很明白都发生了什么,看着李宿的目光带着万分焦急。
“皇兄!”
祭品毁了,他们无法继续前行,也无法完成祭祖之差。
最重要的是,祭品中有孝慈皇后的遗物,也有洪恩帝的贴身之玉。
可如今,玉碎了。
雨越下越大,遮天蔽日,遮挡了李宴的目光。
他看不清李宿的神情,却听到他的话:“冷静,咱们回宫。”
他的声音比这三月的春雨还要冰冷。
“咱们且回宫看看,他的后手到底为何。”
——
此时,长信宫东宫后殿。
太子妃躺在床榻上,正面色苍白地饮药。
苦涩的汤药从她喉咙里滑过,滑过她冰冷的心。
郑姑姑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娘娘,是臣办事不力,还请娘娘责罚。”
太子妃一碗汤药下肚,好半天才缓过来:“与你何干?”
郑姑姑再起身时,已是泪流满面。
“若是臣早先便多寻几家药铺,仔细严查安神香是否有异,娘娘的身子也不会是今日这模样。”
陈轻稚苦笑出声:“你八年前才跟了我,前头那些年大错已成,我不怪你。”
“我不怪你啊。”
她长长地,仿若做梦一般叹了口气。
“是我分不清对错,看不清好坏,白白做了一回刽子手,全为他人做嫁衣。”
“要怪的是我自己。”
————
陈轻稚的泪,顺着她苍白消瘦的脸颊滑落。
她哭的是过去还有真心的自己。
郑姑姑跪在床榻边,也跟着她一起流泪。
“娘娘,臣这就让人去传信给陈大人,让陈大人在坊间寻访名医,一定能给娘娘解毒。”
太子妃缓缓闭了闭眼,让郑姑姑给她擦干眼泪,这才睁开。
她那双已经失去光华的眼眸,里里外外却透着一股冰冷。
“治不好了,不用费心了,”陈轻稚道,“若是早些年头,说不得还有希望,如今端儿都十八了,十几年侵染,我又如何能好?”
郑姑姑低声道:“可娘娘,坊间的几名药师都说那安神香中所含雷公藤并不算多,量少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便是日夜点燃,也并非剧毒。”
陈轻稚常年睡不好觉,整日头疼眩晕,因此需要日常点燃安神香,才能静气凝神。
可经年累月,她吃了那么多药,无论如何调养身体都没好,待到今岁,已是有些油灯枯竭。
早年的时候,她以为是自己良心不安,愧疚和恐惧啃噬她的心,所以才会寝食难安,会彻夜难寐。
现在才知道,这世间哪里有那么多魑魅魍魉,鬼只在人心里。
只有人才会愧疚。
太子妃长叹一声:“没用的,我原以为只有药里加了乌头,所以才会越吃越孱弱,这些时候偷偷倒了药,却依旧没有任何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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