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执竹简,被这歌声勾起许多往事,便问身旁侍奉的赵高这是什么曲调。赵高是从隐宫出来,一路摸爬滚打爬到了中车府令的位置,这些不入流的乐曲自然知道。赵高恭敬地回答:“这是越人的歌,唱的是一个男子对另一个男子的爱慕。”
恰巧那时,唱歌的也是一个清透的少年的声音。
嬴政觉得有些意思,让赵高细说。
赵高低眉道:“鄂君子晳是楚王的弟弟,有一日坐船出游,有个爱慕他的越人抱着船桨对他唱歌,鄂君为其歌声打动,让人译成楚歌,得知是越人倾吐爱慕之语后不但不生气,反而与越人相拥共寝。”
嬴政低低笑了一声,“还有这种事?”
赵高温声道:“是的。后来的楚国大夫庄辛,在楚国襄成君受爵之礼上路过,心中欢喜,上前行礼,想要握襄成君的手。襄成君认为失礼而不予理睬,庄辛洗了手,将这越人歌的故事讲给襄成君听,襄成君听罢便与他握了手。”
故事而已,嬴政听听就算了。只是那歌声不知怎么记得真切,在日后的岁月里偶尔回想起来,还能清楚地记起来。
嬴政自己都没察觉,就随着那曲调轻轻哼了出来。
赵政回到寝室的时候,听到的就是这若有若无的低唱,他的脚步猛的顿住了。
歌声清冽,不似字里行间那般充满爱慕,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怅然。
赵政扶住了屏风,悄然走出,看向床榻上的人。
嬴政也注意到了他,抬眸那一瞬像是月色落在了无边寒江上,清清冷冷,却不失柔和。他唇边一抹同样轻柔而浅淡的笑意:“怎么不出声?”
赵政站在帷帐下昏暗的光影中,看不清神色,只能听见一道低缓而怅然若失的声音:“先生。”
嬴政轻轻招了招手,目光依旧落在竹简上:“过来吧。”
赵政从阴影中走出,里面是一身白色里衣,外面随意披了一件软薄的白袍,身后的长发还时有时无地滴着水。
他坐到嬴政对面,用细绢擦拭着头发,白净的脖颈泛起一层浅淡的红:“还是第一次听到这诗歌,好听。”
“第一次听到?”
“嗯。这种歌宫里不许唱的。”
嬴政像是才想起这么回事,是了,的确如此。他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收回了思绪。
“先生为何会唱?”赵政趴在案上,下颌抵着交叠的手臂,浅浅的眸子瞬也不瞬地看着嬴政,漂亮又狡黠:“先生不像是会唱这种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