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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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珍珠醒了一回,烛火已经燃尽了,天色将明未明。他被闻苏圈在怀里,身后人的肋骨硌着他的背脊。

确实比年初清减了。珍珠迷迷糊糊地想。

他稍一动弹,发现花穴里还塞着异物,便想抠出来,手腕却被捉住了。

“方才换过了。”闻苏把他拢紧了些,把玩着他的手指,“干净的,再躺会儿吧。”

指间干燥温热的触感令人心安。珍珠闭上眼,耳畔是闻苏呼出的热息,意识又沉入深海。

再醒时,天已大亮了。

珍珠坐起来,发了会儿呆。身侧空荡荡的,只有墙上凝固的液迹昭示着昨晚的荒唐。

一夜过去,花穴已经适应了帕子的形状,那点微弱的异物感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倒是脚腕的异样提醒了他。那里多了一枚细细的翡翠圆镯,阳绿色泽剔透如冰,触感温凉。

珍珠费解地抓了抓脑袋。打从几年前开始,闻苏就执着于送他各种首饰,他嫌那些东西硌人,从来不戴,统统压在箱底下。

这还强买强卖上了。

镯子与他的脚腕尺寸合帖,也不知闻苏是怎么戴上的,总之想取下来,非打碎了不可。珍珠适应能力出奇的好,就像适应帕子一样,心大地忽略了镯子。

昨天闷了一天快把他憋疯了,天王老子也不能阻挡他出门玩!

珍珠蹭上木屐,顶着乱蓬蓬的头发,啪嗒啪嗒溜去西厢以北的竹清池。一夜雨后,池塘水涨了两尺,池边半尺高的草丛沃着塘泥,青蛙乱蹦,求偶的鸣叫声此起彼伏。

忽然脚步一顿。小径尽头,一个熟悉的人影背对着他蹲在池塘边,不知道守了多久了。

“先生早!”珍珠拿手指草草蓖了下头发,意外的升起一丝心虚,随即把这点心虚嚼吧嚼吧,良好地消化掉了。

柳青正在跟一只脸盆大的王八面面相觑。

这王八唤作“八千岁”,乃是珍珠给取的诨名,据说比闻府寿数还大,养在池塘里镇宅,背刻“福寿天成”四个篆字。

昨夜池塘雨涨,不知怎把这祖宗给冲上岸来了。

柳青幽幽开口道:“你看我,像不像这只王八?”

珍珠朝王八壳轻踢了一脚,王八滴溜溜地原地旋转起来,柳青两个眼珠子追着王八转,活像被王八上了身。

珍珠看他绿的抛光,一副愁云惨淡模样,心里头明白了七八分。便挨着他蹲下,掏心掏肺地说:“柳三,这就没意思了。不是一开始就说好的吗,我那点破事……咳,你又不是不知道,怎的突然就玩不起了?”

柳青无话可说。昨晚发现丢失了帕子,他唯恐坏事,夜半潜回闻府,不想正撞破一遭激烈情事。

合该他倒霉,一身武功无处施展,尽数拿来听墙角了。

装作不知是最好的,但柳青竟生了怨怼,一股莫名的邪火让他蹲守在这里。他如何不明白,守在这里能做什么,兴师问罪吗?

问谁的罪?他有什么资格问罪?

挖别人的墙角挖的快活,风水轮流转,轮到自己就受不了了?

王八跟陀螺似的旋到岸边,“扑通”一声栽进池里,砸出半尺高的水花。

珍珠还想再开导两句,突然闻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小宝,你在同谁讲话?”

珍珠身体快过脑子,把柳青往池里一推:“没、没人,我同八千岁说话呢?”

柳青毫无防备,在水底咕噜吐出一大串气泡:“?”

闻苏刚好从耳门迈进来,狐疑道:“我好像看到你把什么东西推到湖里去了?”

珍珠撒腿就跑,带起一阵风,闻苏抬臂去拦,抓了个空:“?”

柳青顶着一头淤泥烂藻破水而出,怒不可遏大骂:“你这欺师灭祖的小畜生!”

闻苏眼神一凝,柳青骂声一滞,两个人面面相觑。

一片竹叶飘落在池面上,泛起青碧的涟漪。

须臾,闻苏率先打破僵持,眯着狐狸眼道:“柳先生?”

柳青内心警铃大作:“闻公子?”

这人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如无必要,柳青真是一字都不想同他多说。

闻苏在池边蹲下,与他平视:“我道是哪个采花贼,原是父亲聘的夫子。也对,家贼难防么。”

柳青摘掉头顶的水藻,假笑道:“彼此彼此。某些人近水楼台,监守自盗,也未必摘的干净?”

闻苏好整以暇地说:“先生非要泡在水里同我说话么?——也不是不可,先生喜欢,就一直泡着罢!”

说着蓦地逼近柳青,极有压迫感地盯着他:“双儿性淫,难免生事。大户人家若是生了双儿,会怎么做,你知道吗?”

柳青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这人分明一丝武功都没有,给他的威胁感却远高于过往见到的任何一个人。

“溺死。”闻苏舔了下左边的犬齿,眼睛黑沉沉的,“这种败坏家门的东西,不要也罢。”

柳青疑心他表演太过,反问道:“你们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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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的没错,”闻苏打开扇子半遮住脸,压低了声音,神神叨叨地说,“舍不得,自有舍不得的办法。有些人家是这样做的:给双儿买个‘通房’,打小一起养,嘴巴要严实,最好剪了舌头。来日长大嫁人,就把这个做掉,神不知鬼不晓。”

柳青被他盯的发毛,心说这些高门大户真是造孽,不知多少人命葬在里头,旋即想起闻清来:“所以闻清是……?”

闻苏收起扇子,敲了敲手心:“家里知根知底,口风严实的,是一回事。外头偷人,败坏门风,就是另一回事了。我若禀明父亲,他不过是一顿皮肉之苦,柳先生,你可就得不偿失了。”

柳青听他口风,竟有替自己遮掩的意思,警惕不免有一丝松动:“所以呢?”

“我么,是个出家人,”闻苏冁然一笑,笑容十分和善,与方才那个神棍判若两人,“与人为善,便是与己为善,就看柳先生知不知趣了。”

柳青不可避免地想起从前禁军中伺候纨绔的日子,叹了一口气:“我向来识趣,就是不知你要什么。”

“好说。”闻苏笑的愈发温润,像一只大狐狸蹲在池边,竖起三根手指,“我要先生为我所用,替我完成三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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