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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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废话就不用多说了,你直接进入正题吧。”贺行语气一如往常,却让我一头雾水。

什么叫直接进入正题?难道口头感谢都不够,这厮还要我现场创作出一篇诗歌来赞美他?还是说让我识相些,把刚才从邵益那儿赢来的钱同他五五开?

贺行似乎也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了些什么,眉头微微皱起:“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我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继续赞美他,还是主动跟他提分钱的事。

见我依旧不说话,贺行习惯性地抿了抿唇,又继续问:“这么说,先前在甲板相遇不是你故意设计的?”

这回我没再继续沉默,而是赶紧否认:“当然不是,我只是出来找餐厅,不小心迷路了而已。”

我要是事先知道贺行也在这艘船上,怕是会认真考虑改签的事,怎么可能主动设计跟他见面?

贺行沉默了片刻,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接着缓缓点了点头,像是在对我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原来是这样,你还不知道那件事……”

“什么?”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没听清楚后半句话,不免觉得奇怪。

贺行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微妙地往后退了两步。

“没什么,今天夜里会有风暴,没事最好不要出门……”贺行拉开洗手间的门,作势想要出去,可刚迈出一只脚便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我,表情似笑非笑:“我差点忘了,你摆了邵益一道,有事也别出门了,好自为之吧。”

等贺行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我才回过神来,意识到或许邵益这件事没这么容易了结,顿觉心累不已,我只是出来吃个晚饭,谁能想到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不必贺行提醒,接下来几天我应该也不会离开/房间了。

我折回了自己的房间,翻开摆在桌子上的菜单,随便选了个西班牙炒饭和海鲜汤,打给客房服务点了餐。

客房点餐虽然看起来方便,却要另外收取餐费和服务费,如果不是为了躲邵益那些人,我也不必多花这份冤枉钱。

炒饭和汤的味道算不上多好,却胜在食材新鲜,我喝了一口汤,温热的液体顺着肠道滑进冰冷饥饿的胃里,连带着先前的阴翳都散去不少。

奶白的雾气自餐盒中孱孱升起,渐渐消散在暖橘色的灯光下,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雨,我听见噼里啪啦的雨珠打在窗户上,像急促的敲门声。

贺行没有骗我,风暴真的来临了。

我长舒一口气,不去管其他事,只专心吃我这顿迟来的晚餐。

电视因为台风而中断了信号,好在网络还是正常的,我一边挑炒饭里的甜椒,一边随手刷开了手机新闻。

映入眼帘的是财经新闻的头版,一个无比熟悉的名字让我的右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傅思行的公司出问题了。

筷子停在了半空中,我开始仔细那条新闻,想要从遣词造句中找出蛛丝马迹,以确保是记者在胡编乱造、夸大其词。

很可惜,我的愿望没有成真,傅思行的公司的确已经踏在了破产的边缘。

电光火石之间,我想起了那晚傅思行请我出来喝酒,他说公司第二轮融资进行的很顺利,顺利到让人不敢相信。

事出反常必有妖。

如果说那场融资本身就有问题呢?

我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给傅思行打去了电话。

提示音响起的那一霎那,我便后悔了,傅思行现在应该忙得脚不沾地,未必有时间来一一回应我的疑问,再者说,我实在没什么立场打这通电话的。

还没等我挂断电话,对面就已经接起了,傅思行的声音带着遮掩不住的疲惫,声音却依旧温柔。

“宁宁,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我迟疑了片刻,到底还是开口了:“我在网上看到了新闻,关于你公司出事的消息……”

我说不下去了,我实在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向他确认事情的真假,之后又能怎么样?安慰他?还是鼓励他愈挫愈勇、挺过难关?

傅思行的反应却比我想象的要轻松的多。

“嗯,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没关系,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好的。”

我没来由生出了几分焦躁,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透过灯塔微弱的光,远处狂风席卷着巨浪层层叠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滔天巨网,我甚至能感觉到船身的微微晃动。

“真的没事吗?我看情况好像不大乐观,明显是有人在故意针对你,不然怎么会这么凑巧,招招都是往砍断资金链这个方向去的……”

话说到这里,我忽然卡住了,一个近乎荒唐的想法在我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是贺言?”

对面安静得近乎诡异。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稳些:“是贺言干的?”

“宁宁,”电话那头的傅思行像是在叹息:“抱歉。”

“你说什么?”我有些发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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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来找过我,但我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他看到我们去买婚戒那一幕,以为你和我旧情复燃了,如你所见,这就是他的报复。”

傅思行的语速很慢,像一首低沉的背景音乐,我蓦然回想起了当初贺言对我放出的那句“警告”——无论是我,亦或是傅思行,他都不会放过。

他做到了,他成功“报复”了他所恨的人。

沙发实在晃得厉害,我觉得胃里有些难受,便起身走到了窗边,玻璃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手指无意识地在玻璃上画着什么,我继续问傅思行:

“所以呢?你为什么道歉?该道歉的是我,如果我没有把你牵扯进这件事里,你还能安稳地继续发展你的事业……”

傅思行一改之前的温吞,突然出声打断了我:“不是这样的,宁宁,我本来可以解释的,在贺言来找我摊牌的时候,我其实用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但我没有。

你觉得我卑劣也好,但他那样的人,根本就不配和你在一起。”

我不知道傅思行到底在做什么,他当初为了事业放弃了我,现在却又拱手把公司让了出去,只是为了让我和贺言分开。

“傅思行,你是疯了吗?”在此之前,我以为我能理解傅思行,但现在看来,我谁也看不透,是他们都疯了,又或者其实我是个笨蛋,我不能确定。

“宁宁,你现在不在飞机上,那你在哪儿?旅行计划更改了吗?”傅思行避开了我的问题,他语气轻松,倒衬得那个公司濒临破产的人是我一般。

窗户上洇出一朵小小的五瓣花,又很快被窗棂流下的水渍打湿。

我讨厌傅思行把我当小孩子糊弄,对于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他从来都是这样生硬地转移话题。

“傅思行,我困了,我要睡了。”

我缩回微凉的手指,慢慢坐回了床上。

傅思行像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他放缓了语气,声音轻柔到近乎空灵:“那好,你先休息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记得把房间空调打开,天气预报说要降温了。”

他又在用哄小孩子的方式哄我。

我没说话,漠然挂断了电话,随手把手机扔到了床头柜上。

既然傅思行自己都不在乎,我也没必要为了他的公司费时间费心思。

或许是认床的关系,整个晚上我都睡得不踏实,胃里的食物翻江倒海,连带着太阳穴突突地跳,直到凌晨时分,我实在难受得厉害,便想着起床喝点水,刚打开床头台灯,我就发现了不对劲。

眼皮像是被人黏了胶水,似有千斤重,睁都睁不开,我意识到事情不妙,赶紧摸索着下了床,跌跌撞撞进了卫生间。

借着盥洗镜前的灯光,我勉强看清了自己的模样,面色惨白,眼下乌青,眼皮肿胀,与此同时,一股酸味从腹腔涌起,直冲天灵盖,我强忍住晕眩,转身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先前吃的晚饭全被我吐了出来,到后来能呕出的只剩下泛黄的胆水,脑袋痛得像是有千斤重的坦克来回碾压,我连最基本的平衡都保持不了,几乎是爬着回到了沙发边。

座机就放在茶几上,我蜷着身子摸索了许久,终于抓住了座机话筒,回拨键接通了客房服务,听见里面传来甜美又机械的客服问好,我只说了一句:“请帮我买点药……”接着便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恍惚间,似有嘈杂的声音自我耳边响起,接着便身下一空。

我脑袋里乱的很,没来由地回想起了幼年之时,被母亲抱在怀里,她身上有淡淡香气,温柔圈我入臂弯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便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孩子。

坐在对面的外公瞧着母亲溺爱我的样子,止不住连连摇头,责怪母亲不该这样惯坏了我的脾气,我害怕外公严厉的模样,闻言只想缩回母亲的怀里,却又听见一旁的外婆叹气道:

“宁宁脾气坏点未必不是好事,他生了这副模样,要是像月儿一般好说话,以后怕不是要被人吃干抹净了。”

我那时听不懂外婆的话,只敏锐地察觉到母亲抱住我的手抖了一下,忍不住抬头去看,却只见到她尖尖下颌,还有微微上扬的唇角。

母亲在微笑,只是她的梨涡里酿的不是蜜,而是苦水。

很可惜,我到底还是让外婆失望了,即便带着这一身坏脾气长大,我依旧被人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不剩。

母亲去世的那天,谢临逃课回来安慰我,我因为母亲的死大受打击,莫名其妙发了高烧,被关在屋子里不许出去。

谢临从窗户爬进来的时候,我正躺在床上愣神,两只眼睛呆呆地盯着天花板,连他什么时候摸上床都不知道。

谢临从身侧搂住我的腰,不断地重复“宁宁,你还有我,我以后会好好护着你”之类的话,我感受着他的体温,陡然间想起了母亲的怀抱,从今以后再也没有这样一个温柔香软的怀抱等着我了。

我伸手揪住了谢临的衣角,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无声地抽噎起来。

不知哭了多久,我隐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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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到了不对劲,在酒店房间发生的噩梦一幕幕如同走马灯般自我脑海中闪过,我这才恍然想起来谢临是如何背叛的我,他早就违背了自己的誓言。

“谢临,你放开我!”

身前的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抗拒,捏住我手腕的动作愈发用力,再抬头去看那张熟悉的脸,谢临早已收敛起了温柔神色,变得脸色冰冷、眼神淡漠。

“你以为你还能躲得掉吗?”谢临机械开口,发出的却是贺言的声音,我顿时头皮发麻,使上了浑身的力气挣扎,下一秒,皮肉相碰的声音在我耳边炸响,我猛地睁开了眼睛。

坐在床头的男人遮住了屋内的大半光线,他骨节分明的手掌包住了我整个拳头,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落在了我的身上,只是没法分辨他眼神中的深意。

“怎么,小豹子又想给我一个耳光?”

是贺行。

我惊诧于贺行语气中的戏谑,他却立刻收回调笑的语气,转头对旁边的人吩咐道:“没事了,你们继续扎针吧。”

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我瞥过视线,瞧见了床边围了好些人,有个医生打扮的中年男人正在将输液针头扎进我的肘窝。

贺行将我的胳膊掖进毯子里,他侧着头,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你自己食物过敏你自己不知道?”

我有些发懵,我小时候的确对海鲜过敏,不过这个毛病在青春期之前就已经自动消失了。

我刚想开口反驳,便觉得肘窝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医生打扮的中年男人见状赶紧让人拿棉签,我只觉得被他扎过的那处凉飕飕的,痛感倒是没之前那么强了。

贺行的脸色不大好,他的眉毛拧起来的时候显得格外生人莫近,这副模样不禁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景象。

“怎么回事?这都试多少次了,我花那么多钱聘你是来吃干饭的吗?!”

男人面色更难看,我甚至能瞥见他额头上的汗珠:“贺总,付先生的血管实在太细,我本来也不擅长打点滴……”

后面的话即使不说大家也都能明白了,扎针本来是护士的活,如果不是私人医生,会熟练打点滴的的确不多,再加上外面的风暴还没停歇,船身依旧在摇晃,他三番两次扎不准也正常。

贺行听了男人的话不怒反笑:“你的意思是让我现在给你找个护士来?”

男人立时不敢做声了。

眼看场面尴尬,我只得强撑着开口:“我想喝水。”

或许是脱水的缘故,我整个人虚弱不堪,连带着声音都是颤抖的,虽然气若蚊蝇,但到底是打破了屋子里的诡静氛围。

众人齐刷刷撇过头,将视线转到了我身上。

我忽然有些后悔没有继续装死下去了。

贺行刚使了个眼色,就有人端来一杯温水,我想要从那人手中接过杯子,忽觉后脊一凉,竟是被人抱着腰坐了起来。

贺行就坐在我后面,用胸膛抵住了我的后背,我缩着腰,大半个身子都歪在了他怀里,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注意到他只穿了一套丝绸材质的深色睡衣,白天梳得一丝不苟的刘海也全被放了下来。

贺行见我盯着他看,原本皱着的眉头慢慢松开,只不过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什么?”

我不好问他是不是觉睡到一半跑过来的,怕他骂我自恋,只能转移了一个话题,没话找话:“你刘海放下来了。”

贺行像是没料到我会说这句话,愣了半晌才开口:“是,放下来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摇摇头,想赶紧把这个话题岔过去:“没问题,挺好看的。”

贺行张了张口,大约还要说些什么,我却装作什么都没看到,扭头接过水杯,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啜了起来。

“针扎不进去也不是办法,手肘扎不了,待会让医生试试你脚背上的血管。”

我正喝着水,冷不丁听见贺行这句话,差点没呛着。

我都不敢看手背肘窝被扎了多少针,贺行倒真是说话不喘气,感情不是他的皮肉他不心疼。

“不用了,我应该就是水土不服加晕船,用不着打点滴,吃点药休息休息就行了。”

说实话,我现在有点慌,这满屋子的人都是贺行带来的,更别提我又生着病,跟他硬扛是不可能了,就连吃药打针这种私人的事都要和他商量着来。

贺行没接我的话茬,屋子里忽然又安静了下来,他就像一位拥有着绝对统治权的国王,在他开口之前,发出任何一点细微声音都会被判处极刑。

我能感觉到头顶处有一道视线——贺行在盯着我,他大概是不高兴了,我能从他呼吸的深浅判断出他的情绪。

刚才我夸他刘海好看的时候,他连呼吸声都是轻快的。

“我小的时候的确有过海鲜过敏,不过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复发了,我觉得……我应该问题不大。”

我想了想,到底还是再开口解释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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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行闻言依旧没有出声,反而是一旁的医生点出了眉目:“那就对了,食物过敏跟免疫力有很大关系,付先生小时候会海鲜过敏多半是因为幼儿免疫力弱,昨晚您晕船再加上水土不服,本来身体状况就不好,又恰巧吃了海鲜……”

简单来说,就是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

我顿觉心累。

“你的意思是,他这是突发情况?”

谢天谢地,贺行终于吱声了。

医生赶紧解释:“算是一场意外吧,贺总不用担心,付先生情况不严重,只要好好吃药,多多休息就行了。”

贺行闻言冷不丁嗤笑一声:“祸害遗千年,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听出来他在拐着弯骂我,却只能瞪着眼跟医生四目相对,医生笑得尴尬,尽管瞧不见自己的表情,不过猜也能猜出来,我现在的脸色也不会比医生好到哪里去。

贺行这个人我从来都看不懂,他不喜欢我,甚至故意刁难我,却又时不时地出手帮我,活应了那句“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俗话。

跟这样的人相处我总得时时小心,就像在路上碰到一只阴晴不定的猫,上一秒还在蹭你的裤腿,下一秒就有可能跳起来给你一爪子。

所以我从来不跟野猫打交道。

我也不想跟贺行打交道。

“贺总,今晚的事谢谢你了,害得你一夜没睡,我心里真是过意不去,时候都已经不早了,我也已经醒了,那不如……”

我边说边撑着床沿想坐起身,身后的贺行动也没动,等我终于能转过头看他的时候,却瞧见他脸色阴阴沉到了极点。

“这就迫不及待下逐客令了?付观宁,你倒是用完人就丢啊。”

我敏锐地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贺行却没给我细想的时间,他冲着在场众人抬了抬下巴:“你们都出去。”

顷刻间原本拥挤的卧室立时变得空空荡荡。

我看着贺行起身,在床边来回踱了几圈,似乎在想些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谢临应该是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的哥们吧?我单知道你跟傅思行、我弟都有一腿,你别告诉我,还有一个谢临?”

我怔愣片刻,才反应过来贺行刚才说了什么,他的语气和用词都带着浓烈的攻击性,让我反感到浑身发痒,之前海鲜过敏的症状愈发变得明显起来。

我靠在床头,冷冷对上了贺行的双眼,他的脸色没比我好到哪里去,在我说出接下来这句话后,贺行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黑了。

“贺总管得未免太宽了吧?我跟他们有多少腿都同你无关。”

这显然不是贺行想听到的答案,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提到谢临,但他先让我不痛快了,我也懒得再敷衍他。

就算贺行真的相信了我是个人人皆可尝的便宜货又如何?连他的弟弟、我的前男友都这般认为,贺行一个局外人,我哪里需要去顾及他的感受?

贺行下颌角处的肌肉隐隐动了两下,那是紧咬牙根才会有的生理反应,他很明显在忍耐着什么,果不其然,我耳边又传来了他略带嘲讽的声音。

“所以你刚才在梦里和你那发小做了什么,才会叫得那么骚?”

我愕然,片刻之后才醒悟,我先前在昏迷之中梦到了谢临,或许还叫了几声他的名字,这才被贺行抓住了破绽。

那并不是什么好梦,谢临在梦中死死锢住我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若硬要说我叫的“骚”,那也只能是贺行淫者见淫,再无其他解释。

之前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对贺行的好感瞬间塌落,像一座根基未稳就急匆匆搭建的楼阁,我早就该意识到的,贺言的哥哥自然跟他是一路货色,我本就不该对他抱有任何希望。

“今晚的事还是麻烦贺总了,我也不能白白承担您的情,不如这样,您那边安排人估算一下费用,我会尽快把这笔支出打进你的账户。”我迅速调整状态,对待贺行的语气一如商场上的合作伙伴。

“你说什么?”贺行语气沉了下来,我甚至还从中品出了几丝愤怒。

我明白他因何而生气,对于他这种自认高高在上的贵公子而言,用钱去给他的“善意帮助”贴标签,是一件十分掉价的事。

我不为所动,看向贺行的目光定定:“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占便宜,贺总的私人医生、药品、佣人服务费……哦对了,还有您宝贵的时间,我都会折算成现金还给您,这样我们也能两清了。”

贺行许久没有说话,他居高临下注视着床上的我,天花板上的灯光打下来,在他紧闭的唇线处勾勒出了深浅不一的阴影。

“付观宁,我以为你会从这次打击中吸取教训、改了脾气,不过现在看起来,我大约是高估你了。”

我忍不住咯咯笑出声来,随即往后一仰,斜斜靠在了床头:“贺总怕是要失望了,我这个人的坏脾气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只怕是死,否则轻易改不了……我累了,就不留贺总了,您请自便。”

话都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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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份上了,要是贺行还想给彼此留点脸,多半都会气冲冲地摔门离开,但他偏不,还要继续留下来自讨没趣。

“现在话说得倒是够硬气,可要是你知道傅思行快破产的事,不知道还能不能梗着脖子跟我顶嘴?”

我猜的没错,先前贺行在卫生间堵住我欲言又止,多半就为了这件事。

我扬起头,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冷漠又淡然:“不劳贺总费心告知,我已经知道了。”

贺行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你知道了……你不打算帮他一把?”

我歪头,一脸不解:“贺言跟傅思行两个人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不知道傅思行是因为你才被我弟刁难的么?”

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那又怎么样,不过一个前男友而已,早就分开八百年了,还指望我念旧情吗?”

贺行像是从来没见过我一般,目光如同探测器精准扫描过我脸上的每一寸皮肤,而后我听见他低低的叹息声:

“贺言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个没有心的。”

我又梦到了妈妈,梦里的她温柔地抱着我,给我念一本厚厚的童话书。

“伐木工的儿子长大了,他爱上了邻居家的女孩儿,可女孩儿的妈妈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就想办法给他下了恶毒的诅咒。

伐木工的儿子去砍树,斧子掉下来砍断了他的左腿……哎呀,这段故事不好,宝宝不要听,我们继续往后面读……”

妈妈像是被书里血腥的描写吓到了,她飞快地捂住我的耳朵,又腾出一只手,将书页哗啦啦地往后翻。

妈妈低估了一个孩子的好奇心,我一直记得这段本不该出现在童话故事里的情节,等稍微长大了些,我自己想办法找来了这本书,读完了后面的故事。

伐木工儿子被诅咒缠身,先后失去了四肢和躯干,好在有个铁匠给他打造了一副坚硬的铁皮身体,他终于变成了一个无坚不摧的铁皮人。

坏消息是铁皮人没有心,他再也无法爱上邻居家心爱的姑娘了。

从此铁皮人踏上了漫漫长路,只为给自己找一颗心,故事的结局铁皮人没有回到家乡,跟邻居姑娘结婚生子,而是选择留在一个国家成为统治者。

在权力面前,爱情根本不值一提。

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本童话书似乎不太适合小孩子。

但我更喜欢的是铁皮人的设定——没有心,不会感到痛苦,更不会受到伤害。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谢临的时候,谢临只是哄着让我交出那本书,接着他当着我的面把那本书扔进了垃圾桶。

“瓜瓜,没有心的确感受不到痛苦,可同样也感受不到爱,江阿姨那么爱你,你忍心这样对她吗?”谢临说教的时候很像一个惹人烦的“小大人”。

我思考了良久,不得不承认谢临是正确的,我不舍得妈妈,不是因为她那么爱我,而是因为我那么爱她。

等我从睡梦中醒过来,对着床头那盏孤零零的台灯时,才意识到妈妈已经去世很多年了,我的一腔爱意再没有可以寄托的对象。

我已经渐渐变得不会爱了,就像贺行说的那样,我没有心。

我是个铁皮人。

我自顾自吃了药,又发了一会儿呆,接着鬼使神差地拿起枕边手机,翻开了通讯录。

我托人去调查了傅思行这次的损失,对方承诺会在两个小时内给出我结果,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现在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卧室的窗帘依旧紧阖,我只能从船身摇晃情况判断出暴风雨应该已经停了。

屋子里暖气开得热闹,我却仍旧感到身上寒津津的,像是哪里漏着风。

从床边到阳台的地板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羊绒地毯,赤脚踩上去也不觉得冷,我走到窗边,挥手拉开了米色窗帘。

大片金色阳光像彼得潘的魔法金粉,瞬间洒满了整间卧室,我的双眼几乎被溺死在这片密不透风的金雾里,待渐渐适应阳光,眼前的风景才像积木般拼满了整个眼眶。

碧海蓝天、灿烂千阳,点点光斑坠在通透如美玉的海面上,远处一道彩虹朦朦弯在海雾里。

原先心中的那缕郁气连同着海雾蒸发在了袅袅空气中,我打开了窗户,半倚着玻璃探出了脸。

海浪带着潮湿的咸腥气轻轻拍打在船身上,不远处停着几艘游艇,样式有大有小,我注意到最大的那艘游艇侧面印着鲜红的大写字母“han”,这多半是游艇拥有者自己加上去的标志,我正想着这串字母的意义,忽然察觉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

游艇甲板上站着一群年轻男女,为首的那个高个子男生正摆弄着一台相机。

自从那件事之后,我对摄影摄像之类的机器总会格外敏感,在看到那台黑乎乎的机器后,我竟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紧接着,像是为了证明我并未多心,那台机器忽然闪了一下,很快便是第二下、第三下。

我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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肠胃不安地搅动起来——那台相机的镜头对准的正是我所在的方向。

我抑住狂跳的心跳,抬头看向相机的主人,男生似乎察觉到了我的视线,将相机低到了胸前,露出了那张眉眼写满年轻张扬的面孔。

男生迎上我的目光,像做过千百遍,似对着一位年轻女孩那般玩味地挑了一下眉,又轻佻地吹了个口哨。

他刚才的确在拍我。

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

其实我本应该明白这样的举动只能算作不礼貌,因我衣衫皆全,米白色的睡袍正柔软熨帖地覆我的身体,但鬼使神差的,在某一瞬间我恍然觉得自己正赤身裸/体地站在窗前,一如那天的酒店床上。

恶心感如同海啸般铺天盖地向我袭来,在大脑下达指令之前,潜意识抢先一步,催促着我不顾一切地追过去。

我要找到那个男生,夺回那台相机,删掉里面所有关于我的照片。

他的偷拍对我而言是一种灭顶侮辱,我不能再容忍任何人用这种方式侮辱我!

客房外的走廊宽而幽深,我一路朝着甲板奔去,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撞了人,

有人在身后喊我的名字,但我没有停下脚步。

“付观宁!付观宁!”那人从后面抓住了我的手腕,迫使我转头看向他。

“你在干什么?连鞋子都不穿!”

是贺行。

我茫然地看了他一会儿,才想起自己在做什么。

“有人偷拍我。”

贺行脸色立时变了。

“谁?!”

“一个男的,坐着一艘游艇,游艇侧面写了han的标志。”

贺行闻言原本铁青的面色反倒缓和了些,他扯住我的睡衣带子,轻轻将我拉向他怀中:“我知道了,别担心,我帮你找到他。”

我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衣带完全散开了,赤裸的脚踩在暗红地毯上,愈发显得苍白。

“你知道他是谁?”

贺行帮我重新束好了带子:“知道,西城韩家的,听你描述多半是韩沛,听说他也在这艘船上,我待会派人去找他,肯定能找到的。”

我跟韩家的往来并不算多,对于韩沛这个名字更是从未耳闻,眼下听贺行说得如此笃定,也只能选择相信他。

“去我房间,你把那个男人的体貌特征同我助理说明白,到时候也好找些。”

贺行的话合情合理,我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他,他将我带去了他的套间,安置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贺行这套客房的面积是我的两倍大,卧室、客厅、书房俱全。

“先前的事是我不对。”贺行进了洗手间,很快便又出来了。

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环顾四周,并没有瞧见什么助理,却赫然发现贺行的手里多了一块毛巾。

贺行走到我面前,缓缓蹲下,温热的毛巾覆着我的脚背,他的声音低醇,像是在同我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很久之前我就提醒过自己,在了解一件事全貌之前,不要轻易下定论,但很可惜……我又一次犯了同样的错。”

贺行一只手握住我的脚腕,用毛巾细细擦拭着我沾了灰渍的脚。

说实话,我不太能理解此刻的贺行,无论是言语还是行为。

但接下来他的一句话却让我愣住了。

“想看照片吗?是关于布鲁托的。”

贺行倏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终于抬起头来与我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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