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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公司后,我犹豫了很长时间,还是打了一通电话,拜托对方帮我查查方涉川的身份,对方对这个名字显得很陌生:“付总,这位的身份是……能方便您给个调查方向吗?”
我看着桌上进行到一半的投标书,斟酌着开口:“多半是邻城的富家小少爷,多关注有没有哪户人家里出了乱子,比如小孩离家出走什么的。”
对方闻言会心一笑,答应下班之前会把调查结果发给我,我应声后挂断了电话。
天快黑的时候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过来,我正在开会,见号码不是本城的,想也没想就挂断了,隔了大概一分钟,对方再次拨来了电话,我有些不耐烦,又一次按了拒接键。
项目经理正在上面汇报项目计划,我盯着红红白白的ppt,脑海里忽然灵光一现,回想起了上午在医院留给方涉川的那张名片……
难不成是阚绪醒过来了?
我耐着性子等经理汇报完,示意会议暂停,出去回拨了电话,几声忙音后,听筒里传出甜美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我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这是把我拉黑了?
深吸一口气,换了阚绪的号码拨了出去,对面很快传来了一道沙哑的声音:“付总,我醒了,听说您把我送到医院的事……谢谢您救了我一命。”
“醒了就好,救命什么的太过了,我这边会马上就要结束了,待会直接去医院看看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阚绪还没来得及说话,对面就传来了一声刺耳的噪音,像是拖动凳子摩擦地板发出来的动静,紧接着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你想清楚了,他来,我就走。”
“阿川,你别生气,付总刚才在开会,不是故意不接你电话的。”电话那头的阚绪赶紧小声安慰方涉川。
我不想听这两个人隔着手机黏黏腻腻地膈应人,也不愿阚绪难做,更抱着一点恶作剧的心思,出声打断道:“好吧,我晚上也有事要忙,既然某人不想看到我,我就不去了,阚绪,保重身体,我抽空再去看你。”
“付总,阿川他不是……”阚绪急急忙忙想要解释些什么,我没工夫听,便挂断了。
等会议结束后,我推掉了两个饭局,开车前往私立医院——项目资料的u盘还在阚绪手里,我怎么可能不去找他,至于方涉川,待会可能会像个河豚一样气得鼓起来,不过那又怎么样呢?
一碗平平无奇的拉面里加了一勺芥末,虽然呛人,但勉强也算是调味品了。
阚绪正坐在床头削苹果,见我来了,明显愣了一下,慌忙要起身:“付总,我以为您不会来了……”
“你坐好,别乱动。”我拉了一张椅子坐在了床边,四周打量了一圈:“怎么就你一个人?”
阚绪抿唇笑了笑:“他在这里待不住,我就先让他回去了。”
这个“他”指的是谁,自是不言而喻。
我接过阚绪手里的苹果和水果刀,慢吞吞削了起来。
“付总,阿川就是这个脾气,您不要介意,他没有什么坏心的。”
闻言,我抬头看向阚绪,嘴角上扬:“是吗?你确定?”
阚绪不说话了。
小时候,妈妈给我削过兔子苹果,但我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能凭感觉自己琢磨。
“你知道他家在哪里,多大年纪,是不是在读书,有没有不良记录……”我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像是闲聊,却让阚绪的脸色一点点变白。
“我不信你没有怀疑过,为什么跟他在一起后,就再也找不到工作了,”我将那个“四不像”的苹果块递到阚绪面前:“他跟我说,你不是他男朋友,你们只是包养关系,阚绪,你说自己有没有可能惹了一个大麻烦?”
阚绪愣愣地看着我,好半晌,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忽然说话了。
“我跟他是夏天认识的,在酒吧一条街的后巷,他跟人打了一架,身上脏兮兮的,可还是很好看,我对他一见钟情。”阚绪眼圈开始发红。
“我知道那条后巷不干净,有很多鸭子在那卖,我心里明白他跟那些鸭子不一样,但我还是走过去了,我跟他说我可以包养他,只要他跟我回家,什么都不用管,我也不会逼他做什么……他本来想动手打我,像打之前那些人一样,但听到后来他答应了。”
阚绪吸了吸鼻子,我给他递过去一张纸巾。
可不是要答应吗?谁会拒绝一张免费长期饭票啊,还是包吃包住的那种。
“阿川住进我家里没多久,我的工作就丢了,当时老板也给我提了醒,家里住了不该住的人,我以为是阿川得罪了什么人,后来我发现小区里多了很多生面孔,似乎都是冲着阿川来的,但是又不对他动手,直到有一次我看到阿川跟一个保镖模样的人起了争执,把人踹飞出去两米远,才意识到事情没我想的那么简单。”
“你没问过他吗?”手中的苹果因为氧化渐渐开始发黄。
阚绪苦笑了一下:“就像您看到的那样,阿川对
', ' ')('人很冷淡,我和他连话都很少说,除了连机打游戏,有时候他一整天都不会离开他那间卧室。”
“最后一个问题,你打算继续养着他吗?”我站起身,紧紧盯着阚绪。
回答我的只有沉默。
我有些无奈,将那块苹果扔进了垃圾筒,转身打算离开。
“付总,能拜托你一件事吗?”阚绪急急忙忙喊住了我。
“阿川被养刁了肠胃,没办法吃外卖,平时在家里都是我给他做饭,您家中要是有做饭阿姨的话,能不能顺带着给他也做一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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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提着打包盒上楼,楼道的声控灯时灵时不灵,脑海再次浮现出刚才的那通电话,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付总,我们查过了,暂时还没有发现方涉川这个名字,不过……西城江家似乎出了乱子,虽然瞒得紧,但时间过去了大半年,到底还是有风声漏出来了,说是家里那位幺子离家出走了,现在还没回来,更多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我对这个江家并不熟悉,只知道他们家族人丁兴旺,涉足各项产业,是个十足十的老钱。
或许方涉川是个假名字,他的真实身份就是江家那位幺子,又或许从头到尾都是我猜错了,方涉川根本就不是什么小少爷,他那身富家公子气派只不过是用来唬人的“揽客”手段而已,项链也是仿货,谁又能知道呢?只不过……西城这个地名倒是有些耳熟。
我正出神,楼上忽然传来了关门声,巨大的声响让整栋楼的声控灯都亮了起来,我也被吓了一跳,定了定神,继续上楼。
敲了几下门,并没有人过来开,倒是听见里面有哗哗的水声,过了大概十多分钟,水声停了,我又敲了一阵门,依旧没人理会,就在我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方涉川擦头发的动作停了下来,语气不耐:“怎么又是你,你来干什么?”
我强忍住被晾了二十多分钟的燥火,笑了笑:“来阚绪房间拿u盘。”
方涉川冷笑一声,翻了个白眼才打开了防盗门。
他仍旧裸着上身,肩头没擦干净的细密水珠在灯光下微微发亮。
“不冷?”我一进门就察觉到客厅的暖气没开,忍不住好奇,用看傻子的眼神多看了他两眼。
方涉川看起来不怎么想理我,也不说话,径直进了他的房间,反手把门重重一甩,再没有动静。
我把打包盒放在了客厅方桌上,去了阚绪的卧室,在他的笔记本电脑上找到了那个u盘,回到客厅的时候,方涉川也从卧室出来了。
他套着一件我看不懂的白色鸡毛衫,下身是松松的五分裤,还穿着一双花里胡哨的运动鞋。
我自认也见过一些世面,但方涉川这套穿搭还是震撼住了我。
方涉川迎上我的目光,以一种高傲的姿态从我面前走过,配上他那身衣服,特别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他径直走到方桌旁,拨了拨打包盒,头也不抬:“这是什么?”
我收回目光,拉开方桌另一侧的椅子,坐下:“阚绪让我带给你的,说你爱吃这家店的鲍鱼海参粥。”
方涉川眼神怪异地看了我一眼,也坐了下来:“你还不走?”
我一只胳膊撑着桌子,盯着他吃饭的样子,冷不丁开口道:“听阚绪说,你之前在酒吧一条街卖的,生意怎么样?”
方涉川没反应过来,嘴比脑子快:“卖?卖什么?”
勉强压住嘴角,我挑了挑眉:“你说卖什么?少爷?”
中文的确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少爷“这个词从尊称慢慢多出了另一层深意,而这两种含义的使用界限完全取决于说者和听者的感受。
那口粥卡在了嗓子眼,方涉川的脸霎时憋得通红,离得这么近,我甚至能看到他两片嘴唇都在发抖,可能这辈子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屈辱。
“关你什么事?!”他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随便聊聊,”我朝他笑了笑,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我,带着化不开的警惕和戒备。“一次多少钱?”
“付观宁!”这几个字简直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方涉川饭也不吃了,双手握拳放在桌子两边:“你信不信我报警告你性骚扰?!”
一个进行违法性交易的男妓要找警察叔叔讨回公道,理由还是对方性骚扰。
荒缪中透着几分好笑。
看方涉川吃瘪实在让我神清气爽,带着再一次试探身份的意图,我起身朝他前倾,直到能数清他睫毛的距离才停了下来。
“正好阚绪不在,要不要挣份外快,就在这里,我给你钱,两万怎么样?”
方涉川的眼睛带着一点内双,却在眼尾部分延伸上翘,平时掀起眼皮看人就多了几分凌厉,此时那双瞳仁里却满是震惊,因为距离太近,我甚至能看清他颤动瞳孔中倒映出的我的脸庞。
说不清是惊恐还是生气,或者已经出离愤怒,他猛地推开我,动作
', ' ')('幅度之大,连桌子都差点掀翻,那碗粥从他的外套下摆泼下,一直淋到了鞋面。
我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之前在门外等了二十多分钟的郁气一扫而空。
“付观宁!”方涉川气得过来扯住我,我抬起胳膊想要甩开他,两人推搡间,他一把将我摁倒在了旁边的沙发上。
“我的球鞋,全球限量版,你说怎么办?!”他气得浑身发抖,膝盖顶在我的腹部,即使没怎么用力,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情绪。
我终于笑够了,用手指比划了一个数字:“我赔你钱,你先放开我。”
方涉川的手紧紧钳着我的肩膀,闻言怒极反笑:“开什么玩笑,知不知道什么叫限量版,就是有多少钱你都买不到的意思!你赔我钱?你赔的起吗你?!”
“呵,少爷还挺有钱的……嘶……”
“不许再喊我少爷!”方涉川恼羞成怒,肩膀被他泄愤似的用力捏了一下,我倒吸一口凉气:“疼,你能不能轻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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