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面对傅行此,她缺乏这样的运筹帷幄。
比如即便他的意思已经表达得很明确, 连氛围都明明白白被渲染得暧昧,这般十拿九稳的事情,可她仍会忍不住怀疑,自己真的有这样的魅力能让他连那样的屈辱都放下吗?说不定他只是为了傅明灼。谁让傅明灼对她依赖, 谁让她对傅明灼善意。可能他只是为了感谢, 或者拜托她继续关照妹妹。
比如她用纪念日成功解锁他的手机, 却无法说服自己他是在念念不忘而不是单纯懒得改密码。
更比如八年前他对她万般宠爱一再破例,可她至今都不确认他是否真的爱过她, 仅有那被蒙在鼓里的时间, 也就是从傅行此开始追她到分手期间, 算得上任性妄为, 恃宠而骄。
这种纠结困惑的状态,她用了好多年才走出来。
可是现如今她确认自己又一次被困住,其症状甚至不比当年轻。
有关他明日共进晚餐的邀请,宴随并没有很快答应,她在屏幕这端思考,不急不躁,一言不发,他在另一端等候,情绪不明,目光深沉。
客房里悬挂的时钟正响着秒针走动的声音,月光的银辉洒进窗台,好整以暇的昔日恋人心怀鬼胎,无声博弈,时间的河流都渐渐放慢了脚步。
半晌,她扬一扬下巴,点了头。
心真大,说他,当然也说她自己。
半夜两点,宴随被身旁傅明灼的挣扎吵醒,她摸黑摁亮床头灯,乍一从黑暗的环境换到有光,纵使床头灯光微弱,她也不得不眯起眼睛,瞳孔艰难适应转变过程。
傅明灼手脚并用地乱踢乱踹,被子已经在激烈的动作下滑至脚边,她一身的汗,眉宇紧锁,表情狰狞,眼角微潮,两只手徒劳地做着推阻的动作。
她又做噩梦了。
“灼灼,灼灼?”宴随扳过她的肩轻轻摇晃她,“傅明灼。”
三五下的晃动后,傅明灼终于大喘着气猛然睁眼醒来,茫然无措的表情昭示着她还未分清梦境与现实。
宴随抽了纸巾去拭她额角的汗水:“没事了,你在做梦呢。”
傅明灼躲避她的手,把脸埋进枕巾,过好久,她一点点挪到宴随身边,贴紧了她,也不嫌热。
“你在做梦呢。”湿漉漉的小脑袋拱在手臂旁的感觉不好受,不过宴随此刻无暇顾及,“你要不要给哥哥打电话?”
傅明灼摇头,已经很晚,她不想打扰傅行此,换了从前她没有这份自觉,不过现如今她草木皆兵,生怕自己又给人惹麻烦惹人不快。
“哥哥不会介意。”宴随看出她的担忧。
傅明灼抬头看她:“你怎么知道?”
宴随说:“因为他最喜欢你了。”
傅明灼还是那句话:“你怎么知道?”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啊。”宴随单手环过她娇小的身躯,“谁都知道傅行此最宝贝的就是他的妹妹。”
这句话哄得傅明灼有点想翘尾巴,不过只是一瞬,很快她又想起自己的凄苦身世,立刻恢复到焉巴巴的状态,伤春悲秋片刻,她抓住宴随话里的言下之意,像初次见面般开启调查户口模式:“你以前就认识我哥哥吗?”
“嗯。”宴随答得笼统,“我们都是嘉蓝中学毕业的。”
前任这么一言难尽的关系,没有必要让这只小萝卜头知道。
傅明灼开始跑题:“以后我也会从那里毕业。”
“好。”宴随有点困,闭着眼睛回应道,“那你得好好学习。”
嘉蓝和明辉是锦城最好的两所高中,排名一直很具争议,锦城人民吵吵闹闹近20年了,嘉蓝学子和明辉学子自成一派都不知道明里暗里斗过多少场了,依然不分伯仲。
话说回来,当年她要是不转学到嘉蓝来,也就没有后面那么多烦心事了。
如果不到嘉蓝,如果不遇见傅行此,不知道路过她青春的男孩子会是谁。
思维正发散着,傅明灼又开始让人不省心了:“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哥。”
宴随的瞌睡瞬间飞到九霄云外:“……”
现在的孩子可真早熟啊,这么小就把喜欢不喜欢的挂在嘴边说。不过傅明灼只是看着小,实际年龄确实也不小了。
傅明灼继续直击灵魂,说到兴头上她探起脑袋来:“那我哥哥喜欢你吗?”
宴随反问:“你觉得呢?”
“你是我姐姐,我哥哥肯定喜欢你。”傅明灼得出结论。
“那你以前的姐姐呢?”宴随哭笑不得。
涉及敏感话题,傅明灼言之凿凿,撒谎撒得驾轻就熟:“以前没有姐姐。”
“小小年纪,说谎话不打草稿。”宴随捏她脸,“这些话都谁教你的,你哥哥还是凯旋哥哥?”
反正不是傅行此就是祝凯旋,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狗玩意。
女人都对男朋友的前任感兴趣,但是直接问难免有无理取闹的嫌疑,于是男朋友的妹妹,这个看似天真无邪无话不说的小朋友就成了最佳的情报打探点。
其实还真没有人教,傅明灼无师自通,当时还把傅行此和祝凯旋震惊了一把,感叹她后生可畏天生奇才。被揭穿了她仍旧一派气定神闲:“没有谁教我,我说的是实话。”
“小骗子。”宴随嗤笑,小声嘟囔一句,“我以前都当过你姐姐,还没有姐姐。”
“你说什么?”傅明灼没听清。
宴随去捂她的眼睛:“没说什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傅明灼掰她手,拒绝就此结束人口调查:
“你几岁?”
“你生日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