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拗不过她,估计心里也有点愧疚,见夏爸爸一劝就松口了。
见夏拎着大包小裹回到自己那间小小的鸽子笼,有种重获自由的快乐。
又是一年暮夏,秋老虎晒了她一身的汗,牛仔裤粘在腿上,像扒皮一样卸下来。她只穿着内衣坐在床上擦汗,鬼使神差地抬起头,看着紧闭的房门。
她忽然期待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探进来,大言不惭地吼她,开着门穿成这样,你要不要脸?
门关得严丝合缝,还落了锁。不会有那样的人出现了。
只有空出来的座位证明余周周离开了,一班保持着往日的严肃凝重,谁走了都一样。
俞丹重调了一次座位。辛锐的同桌和李真萍坐到了一起,而陈见夏却被后调了一排,坐到了于丝丝的身边、楚天阔的前面。
俞丹宣布完了,见夏还愣在座位上。
这是什么意思?
她搬着东西默默走过去,于丝丝带着笑意帮她整理,给她让位置。讲台前的俞丹看了一会儿,放心地笑笑,拿着教案离开了。
于丝丝立刻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在陈见夏的耳边说:俞老师让我多盯着你。
陈见夏一笑,看着于丝丝:她有病。你有胆量就去把我这句话告诉她。
于丝丝彻底傻了。
就是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新学期早晨,毫无预兆,陈见夏心中的野兽破笼而出。
(上册完)
中册
第三十三章
食得咸鱼抵得渴
和于丝丝的同桌生活出乎意料地顺利。
见夏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女生,于丝丝更是个识相的姑娘,两人井水不犯河水,除了彼此基本不讲话,一切正常。有时候后桌的楚天阔发起一些话题,几个人都会参与,于丝丝和陈见夏两个人甚至能聊得热火朝天,像一对好朋友。
然后上课铃打响,她们转过头,继续沉默不言。
陈见夏为自己骄傲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完美控制情绪和表情的能力,她以前做梦都想要得到。
真高级。
陈见夏是不敢把这种心思讲给任何人听的,即使是李燃。李燃希望她强大些,却不是以这样的面目。
新学期开始的男子篮球联赛在少男少女们潜藏的荷尔蒙上淋油点火,迅速燎原,燎出了无数班级群架。
很早以前闲聊天时,李燃便说过对篮球没兴趣。他喜欢踢足球,即使学校条件不足,创造条件也要踢:下课时踢球容易伤人,他就翘课踢,只可惜队友们大多不敢陪着胡闹,最后只剩下他自己对着空门一脚接一脚地射门。有时候见夏使劲地探出窗外,能窥见操场的一角,看不到李燃,却能看到一只足球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球网。
夜里她洗过澡了之后坐在床沿发短信气他:可我还是喜欢篮球,我觉得比足球文明。
你懂个屁。球类运动除了桌球就没有文明的了。篮球的发明本来就是用来发泄男生过剩的精力的。竞争和文明在本质上是互斥的。
陈见夏哭笑不得。李燃总是能冒出无数歪理邪说,非常不符合他游手好闲坏学生的自身定位,也让她无从反驳。
互斥的概念还是去年我教你的。她弱弱地反驳。
好啊,那我现在去找你,专程谢谢你!
见夏哑然,看了一眼表,十点整。
我要睡了。她慢慢地打字。
李燃好久才回复:逗你呢。
他们已经三个月没有单独见过面了。
李燃说许会过生日一起来吃饭,见夏说快考试了我得复习。
李燃说江边的教堂重修了带你去看看,见夏说周末我得陪我妈去表姑家串个门。
秋老虎骇人,她一直穿着单薄的衬衫,还不是戴围巾的时候,然而她还会时不时在夜里拿出来,将脸埋进去蹭啊蹭。
见夏觉得这样就够了。她明白他的心意,珍惜他的回护和理解;他也懂得她的顾虑,两个人默默守护共同的秘密,井水不犯河水,继续着各自的生活,不是很好吗?她还有俞丹、于丝丝、妈妈和弟弟要应付,她只有好好学习这唯一的一条出路,不可有半步差池。
李燃的脑门上就写着大错特错四个字。她输不起。
虽然每一次回绝李燃见面的请求时,心里都会打鼓一样慌乱,也不知道是在难过什么。
篮球联赛筹备期间,楚天阔私下邀请陈见夏和于丝丝她们去看训练,给男生们鼓鼓劲,于丝丝带着姑娘们次次响应,陈见夏从没去看过操场会放大她的形单影只,有时候刚好和于丝丝、李真萍她们对站在球场两侧,冲击感实在太强烈。
陈见夏没觉得少了一个牵手上厕所的女生会有多难受,但架不住别人都觉得她应该难受。她只好入乡随俗,偶尔需要的时候,拉下脸求个短暂的陪伴,比如余周周。
今天就是需要借陪伴的场合。见夏跑去七班,邀请余周周来看娘家一班的小组赛,一班对二班,世纪之战。
等她到了七班门口,意外地发现余周周已经在走廊等着了。
怎么这么积极?真够义气。她轻声对余周周说。
余周周表情有点奇怪,很为难地挠了挠额角:有人非要我去看他打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