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燃脸上立刻五彩缤纷。
“不打算跟我说说?”他看见夏正常了点,再次询问,“这么多人出来抓你,你是挪用班费畏罪潜逃吗?看不出来啊,不声不响地干了一票大的。”
陈见夏没接茬。
那三个人不急不缓地出来寻找她的样子,彻底让她不想回去了。
“我们走。”她回头看李燃,目光坚定了许多。
因为校庆,保安人员进出查得不是很严,他们很容易地就混出了校门。她义正词严地表示上次在西餐厅吃掉了三百块,非常不好意思,所以这次请李燃务必答应她aa制。
李燃点点头说好啊,然后目不斜视地路过公交站牌,穿过马路,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
李燃拉开车门,表情那叫一个天真无邪。
陈见夏硬着头皮坐到车上,计价器蹦得她心颤。李燃余光注意到,笑了,如沐春风。
“炫富有意思吗?”陈见夏咬着牙说道。
“有意思,”李燃大笑,“特别有意思。”
“有什么了不起,又不是你自己赚的钱,还不是靠爸妈。”
“炫富就是炫爸妈啊,我爸妈有本事也不行?爸妈是我自己的吧?可以炫吧?”
陈见夏简直要被活活气死。
但是不知为什么,李燃几次三番在她面前说自己五行不缺钱,说自己的鞋子一千五,请她吃很贵的老西餐厅,还故意打车吓唬她,炫耀自己爸妈有本事……她统统没觉得受冒犯。
这一切行为加在一起的杀伤力都比不上于丝丝轻描淡写的一句“陈见夏用手机吗?”。
见夏想不明白,愣愣地扭头看,看得李燃十分不自在。
“看什么看,想做我家儿媳妇?”
“你有病吧?”见夏闭上眼睛翻白眼。
“真的,有什么不好?好多人努力读书不就是为了赚钱吗?你当我老婆,就不用费劲儿考北大了。”
陈见夏哭笑不得:“别丢人现眼了。谁说读书是为了赚钱的?庸俗。”
李燃却没恼:“我当然知道有些人是真的热爱求知,但是也有人不是啊,而且,不热爱的恐怕占大多数吧?把一道题做一百二十遍,背诵一些屁用没有的课文,难道也是为了求知?不就是为了考个好大学,拿个好文凭,然后多赚点钱改变命运嘛。”
他说着,忽然凑近了见夏:“你呢?你是热爱科学文化知识,还是为了脱贫?”
“滚!”见夏恼了,一胳膊肘挥上去,被李燃挡下。
“你急什么啊,我又没真让你当我老婆,”李燃悻悻地扭过头看窗外,真诚地补充道,“你长得又不好看。”
陈见夏一头撞在车窗上。
她现在宁肯跪在于丝丝面前大喊“我是小偷”,也不想再跟这个五行缺心眼的家伙待在一辆车里。
“欸,师傅,靠边儿停,就这儿。”李燃忽然敲着车窗喊起来,付了款扯着见夏下车。
他们走进老旧的筒子楼居民区,在灰色的楼宇间穿来穿去。李燃眉飞色舞地讲着他小时候在居民楼里挨家挨户敲完门就跑的“光辉事迹”,见夏完全没听进去,忽然拉了他一把。
“干吗?”
“别走在人家晾的裤子下面,”她指了指头顶某户人家窗外伸出来的晾衣杆,“钻裤裆不吉利。”
李燃扯扯嘴角:“还说你读书不是为了脱贫,你看看你哪个地方有科学精神?”
见夏正要反驳,李燃突然眼睛一亮,盯着前方说:“到了!”
映入眼帘的是伫立在开阔地带的一栋白色建筑,砖石结构的主体四四方方的,居中高耸着一座钟楼,顶端不是十字架,而是一个月牙;正面墙体粉刷成了红白相间的横条纹,鲜明惹眼,在居民区的包围下,有种奇特的美感。
“这是……这是教堂?”见夏疑惑道。
李燃的目光明明白白表达了蔑视:“陈见夏,你读书也脱不了贫了,想别的辙吧。”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没完了是吧!”
“啥教堂啊,这是清真寺!”
“哦,”见夏有点惭愧,转而问李燃,“你是回民?”
“不是。”
“那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清真寺的?”
“我爷爷就住在这附近。以前爸妈没时间管我的时候,都是爷爷带我,所以这一带我很熟。这个清真寺1906年就建成了,真真正正是一百年前了,土耳其人建的。不过这个土耳其不是地中海那个狭义的土耳其,正确的说法是鞑靼人,我爷爷纠正过我,好像是跟谁有渊源来着,反正我没记住。”
没记住有什么好骄傲的,见夏好笑地看着他。
“不过盖到一半,工程师就死了,后来又换了人。建成以后这里做了一段时间的艺术学校,又改成清真寺,反正一百年间风风雨雨的,它也经历了不少吧,最后一次修缮是二十年前,听说是我爸妈结婚那一年。这附近住了许多回民,哦,对了,好多本地人来这里买牛羊肉,他们觉得回民吃的清真牛羊肉肯定质量好……”
李燃拉家常的语气让陈见夏听得入迷,像是又回到了那个谎称自己有百年历史的西餐厅。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自己来看。”
李燃示意陈见夏跟上。他们走近紧闭的大门,右侧墙壁上镶嵌着一块长方形的深灰色大理石碑,上面刻满蝌蚪一样的文字。
“建造过程都在这上面写着呢。”李燃指着它说。
见夏惊讶:“这你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