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夏火了。
她撒腿就朝楼梯口跑,三步并作两步地跨上台阶,追着李燃的背影冲了过去。
“你还真会倒打一耙,有精力当护花使者,还反过来往我脑袋上扣帽子?我有新情况?那你算什么,旧病复发?”
她连吵架都记得控制音量,万一学校里有人听到就惨了。
“干你什么事儿?”李燃头也没回,“你又不是我女朋友。”
陈见夏哑火了。
她看着李燃越走越远,有句话到最后也没说出口。
可你送给我围巾的时候,不是这么承诺的啊。你从没说过,北半球夏天的时候,围巾就可以给南半球的别人戴。
她没说。这样追着人要兑现,太没尊严了。
陈见夏第一次知道,原来人心疼的时候,心是真的会疼的。
陈见夏自己去吃了麦当劳,掉了几滴眼泪,剩了一盒麦乐鸡吃不下,就捧在手里,漫无目的地在商业街上游荡。
森马、班尼路这些服装店的门口总会有一个年轻女生一边表情木然地拍手一边大声喊着“冬装全场八折两件七折三件折上折……”
她背着沉重的书包远远看着,想起王南昱和其他初中同学。
这样的日子多辛苦,也没什么前途,陈见夏你别想没用的了,得好好念书,知识改变命运。
知识的确改变了她的命运,她上了振华,认识了李燃这个浑蛋。
在麦当劳里的时候,她试着写练习册,却一道题也做不下去。她窝火又委屈,不想学习,就想吵个明白,脑海沸腾,对着空气向他还击。
偏偏手机没有一丁点动静。
明明不是她的错,明明是他不讲道理……
怪不得老师总说早恋影响成绩。原来不是因为甜蜜,而是因为伤心。
陈见夏快九点了才不情不愿地走回宿舍楼,刚一进门,收发室的女老师就拦住了她。
“你怎么才回来?”对方一脸审视。
陈见夏有点慌。因为上一次俞丹的嘱托,宿管看她比以前严多了。
“宿舍太闷,我去麦当劳自习。”
“哦,”女老师放下心,“整栋楼都跳闸了,你附近那几间宿舍水管还爆了。你们不是一共三个女生吗?她们屋有空床,你今天晚上去挤一下。”
陈见夏一个头两个大。郑家姝碎嘴又小心眼,之前俞丹险些抓包她和李燃,假模假式找郑家姝询问见夏生活起居和思想苗头,郑家姝可算抓住机会,没少说她的坏话,每次在走廊里看到她晚归,总是挤眉弄眼,一身洗不掉的小县城三八气质。
陈见夏浑然忘记了自己也出身小县城——反正她说的是气质。
她走到自己宿舍,摸出手电看了看,幸好没在床底堆东西,浅浅的一汪水也没造成什么损失。拎着洗漱用品挪动到走廊另一头郑家姝宿舍门口,她硬着头皮刚要敲门,听见里面隐约的说笑声。
“别跟我提她,拿自己当省城人了,瞧不上咱们。我们俞老师还跟我说,外地生要互相照顾,指名道姓说陈见夏心思活、心眼多,让我多留意。”
见夏胸口剧烈起伏,敲门的手攥成了拳头,最后还是垂下来。
“我们俞老师说过喜欢咱们这种朴实的学生,来振华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学习的?我听说陈见夏还当着老师面嫌弃食堂不好吃。怪不得偷别人cd机。”
二班女生立刻惊呼:“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我没跟你讲过吗?我不可能没跟你说过!偷的就是我们团支书的。你说好不好玩,她俩现在还坐一桌了!不过我们团支书也是活该,一天天净显摆,就她最懂,最能耐。反正还是咱俩好,我觉得省城的学生都特别浮,不好。”
原来郑家姝不喜欢所有人。陈见夏听着这番小学生水平的诋毁,反倒不怎么生气了。这一天里,于丝丝是第二次和她同病相怜了。
陈见夏彻底没有了求借住的勇气。她折返回自己的宿舍,把洗漱用品从塑料小筐中装进袋子,背着书包下楼,对宿管老师说:“我去我妈妈那边住。”
宿管老师知道陈见夏妈妈和弟弟来了省城,点点头:“也好,你自己过去?小心点。”
陈见夏没想去找妈妈和弟弟。弟弟对八中适应不良,天天在家里作闹,打死她也不想去凑热闹。她对省城越来越熟悉,胆子也大了,雄赳赳气昂昂地带着全部的一千两百元现金,走向铁路局宾馆。她记得上次来找爸爸的时候在大厅看到过电子显示屏上的房价,最便宜的房间一百八十八一晚。
“满房?”陈见夏不敢置信。
“开省代会呢,早满了,”前台的小妹眼皮都不抬,一边翻着《当代歌坛》一边“呸呸”地把瓜子皮吐在桌上,“你去旁边看看吧,有招待所。”
那个招待所陈见夏知道,半地下室,连着大浴池,都是些不正经的人,怎么敢住?
她愁眉苦脸地走回去。难道真要去找妈妈?
还没走到门口,就远远看到路灯下杵着一个傻大个。见夏停步,冷着脸问:“你来干吗?”
“你怎么关机了?”李燃问。
“你不也关机了吗?”
“中午打架时候掉地上摔坏了,我去买了个新的,”李燃举起新手机晃了晃,突然明白了什么,“你给我打电话了?”
陈见夏冷着脸不回答。她不只打了电话,还一直期待他打来,不停解锁查看,自己都觉得丢脸,索性关机了。
李燃继续连珠炮似的问:“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宿舍?”
“干你什么事儿?你又不是我男朋友。”她把这话还了回去,心里十分舒畅。
没想到李燃笑了,特别温柔地说:“我是不是你男朋友,不是取决于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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