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见夏轻轻将自己挪开,蹑手蹑脚下床,寻找自己扔了满地的衣服——包房里男人吞云吐雾,她一整夜泡在里面,泡入味了,连最贴身的内衣上都有残留的烟味。见夏本就宿醉,闻了更想呕,实在没勇气穿上。
她将自己和李燃凌乱的衣服都捡起来,叠好放在床尾的脚凳上。
她去衣柜里拽了浴袍,随便挡在胸前,先冲进了洗手间。
真是奇怪,她竟然好好地卸了妆。不像很多人酒后第二天浮肿,除了头发睡得乱糟糟,她看上去居然面色红润神采奕奕。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难得睡了一个漫长的好觉。
见夏看见酒店用品上的logo,香格里拉。她翻开装洗漱用品的小匣子,看见梳子,拿了出来。
洗澡的时候淋浴间的门忽然开了,她吓一跳,被水迷了眼睛,李燃走进来,从背后抱住了她。
“出去!”
“怎么翻脸不认人?”李燃困惑,渐渐明白过来,“你断片了?!”
陈见夏勉强睁开眼,“我们怎么就在酒店了?”
“能不能先不说话了?”他们一起淋在温热的雨里,李燃低头吻她,把她压在玻璃上,“先做点别的。你昨天答应我了。”
见夏踮着脚帮他洗头发,洗得很认真,用泡沫在他脑袋上堆起了一个圆圆的巴洛克顶,自己先笑了。
李燃摘下一朵泡沫,抹在陈见夏鼻尖。
这次她主动搂住他的脖子,轻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我感觉有好多事情都没说清楚,现在也不是该开心的时候,”见夏看着他的眼睛,“但是好开心。就这一刻。”
她眼泪又掉下来,“真的好开心。”
忽然听见笃笃的敲门声,两个人关了水,又听了一会儿,的确是敲门声。
“打扫房间?”见夏困惑。
李燃烦躁:“不可能,我按了请勿打扰的。”
陈见夏微微脸红:“我洗完了,我过去问一声。”
她裹上浴巾,光脚走到门口,说:“我们先不打扫。”
“姐?是我!”
陈见夏拨开猫眼上面的小盖片,看见一个头发短短、像个小男孩一样的姑娘站在外面,她仔细辨认了一会儿五官,蓬勃年轻,是好看的,一双清澈的大眼睛。
但是不认识。
姑娘嗓门巨大:“姐,是我,豆豆!发微信也不回,你俩起了吗?”
陈见夏不敢相信,她冲进浴室,李燃已经听见了,顶着泡沫脑袋一脸无奈:“她住我们隔壁,是你非要给她开一间的,别看我。”
她们坐在大堂沙发上等待李燃在前台退房,豆豆跟她解释,她自己去楼下吃过早餐了,这个酒店的早餐,“好——丰——盛!”
“服务员说十点半就结束了,我怕你俩吃不上,着急给你发微信,你不回,我就来敲门了。”
见夏不知道说什么好,甚至不知道应该先问什么——你的长头发呢?你为什么住在我们隔壁?我们怎么加了微信?……
然而她问:“……好吃吗,早餐?”
“好吃!怪不得酒店贵,贵有贵的道理!”
见夏回头看了一眼,李燃一边办手续一边打电话,不知道是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于是豆豆把她那边记得的事情一件件讲给见夏听,竹筒倒豆子,声音也脆生生的。那双熟悉的大眼睛让见夏也随着她的讲述渐渐回忆起一些画面。
舒家桐爸爸回来时,陈见夏猛抽了三个shot的龙舌兰,拉着李燃和豆豆去跟“舒叔叔”道别。
舒家桐爸爸笑得像蛇在胳膊爬。
“你们走没问题呀,高才生是新加坡的?那我要加一下你微信了,我自己女儿也准备去那边读书……”
李燃迅速截断:“我拉群,她们可以在群里交流,也可以单独加,最直接。”
他们居然轻松逃脱了那间豪华包,走廊里,见夏脚步虚浮,李燃在左边扶着她,豆豆还紧紧挂在她右胳膊上。
陈见夏看着躲在自己身后眼巴巴的豆豆,误会了,豆豆是想快点跑,见夏竟然说,刚才没叫你,你也要加我吗?
李燃当时便心道不妙,陈见夏肯定是醉大了。
车先把豆豆送到了她租住的地方,楼下是一家理发店,四周连路灯都没有,黑黢黢的,玻璃门底下挂着一把大锁,豆豆下车拍了很久,都没人开门。
李燃等得不耐烦,说,我把你送回会所。
豆豆扒着窗玻璃疯狂摇头:“我今天不能回去,我以后也不回去了!”
李燃对她没有流露出半点同情,冷笑:“你不是挺有主意的吗?怕什么?”
陈见夏晚上刚到会所时候看见的那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就是豆豆,李燃劝她不要贪多那几百块,离姓舒的老板和他的场子远点,“你已经开始招他烦了。”
豆豆怎么都不肯,装疯卖傻地说,不怕,反正有你嘛!
听到这里,见夏问:“你们早就认识吗?”
豆豆揉了揉头毛:“嗯,我陪打桌球的时候,因为不会看人眼色,那个叫啥?得意忘形了,赢太多,把客人赢急眼了,要揍我,是燃哥帮了我。省城也不大,后来我去陪唱,他去找我们老板谈事儿,我在走廊又碰见他了。你看,我这个头发!”豆豆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瓜,“就是他跟我说,叫陪玩的土炮都喜欢长头发的,他说你去买顶假发,发发嗲,以后就不会挨揍了。”
“他给你的建议就是买顶假发?”
“很有用啊!立竿见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