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萍头一次见姜幸,觉得这个新主子看着妩媚动人,实则很可爱,光顾着看她吸凉气了,也没听见她说什么,就点头应声。
给她上药的绿荷却越来越有气,接连给好几个地方上过药之后,竟然还有别的地方受了伤,腋下,后腰,每一道伤痕,若是没亲眼看见,她都不相信是出现在一个官家小姐身上。
“主子,以后谁再欺负您,得先过我们俩这关,绑人还用老虎绳,简直太歹毒了!”绿荷气道,她脾气稍稍暴躁,这么大一会儿就把姜幸当成主子孝忠了,所以也是真为她生气。
姜幸不懂什么老虎绳,却知道一定是姜嫣在绳子上做了什么手脚,心里记上这笔账的同时,她也开始喜欢起这两个丫鬟来。
“以后就叫我元娘吧。”
“是。”
姜修时没有骗她,过了午后,紫绢和红绸果然回了漾春楼。两人身上脸上都有伤,虽然不伤及性命,却还是把她心疼坏了。
红绸眼睛红红的,紫绢还算镇定,三人见面了就抱着哭,好像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一样。
实际上,若是没有这道赐婚圣旨,她们怕是就真的生离死别了。
绿荷和青萍一看三个人哭得那么伤心,自己也被勾出了眼泪,轻轻抽泣两声,最后忍不住,也抱团哭了起来。
这边锦绣阁哭声震天,那边武敬侯府却鸡飞狗跳。
这圣旨是分两个,一个到姜府宣读落到姜幸手上,一个到武敬侯府颁下,却是落到侯府的太夫人楚氏手上。
本该接旨的那个去截明璎了,毕竟他自己也不知道圣旨赶没赶在姜幸被送去庄子前。等他得到答复,吃下定心丸后,又看到去侯府下旨的女官坐着官轿回来,三人正好在这碰上头。
“小侯爷原来在这呢,你快回去看看吧,太夫人接了旨似乎有点心情不好。”
那女官掀起轿帘,笑着看季琅。
季琅的确要骑马回去了,听见她这么一说,也就是随口一问:“嗯,我娘怎么说?”
“说要抗旨。”
“!”季琅猛回头,眼珠子吓得都要掉出来,“这是心情不好?还有点?”
他啐了一口,翻身上马,夹着腿肚子就匆匆离开了,闹市里骑马狂奔本不该,可他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回到府中,季琅逮着个下人就问,语气着急:“太夫人在哪呢?”
“在……在前厅。”
季琅又飞奔去前厅,刚进去,就看到楚氏一身诰命服坐在椅子上,吹着热茶,好像就是在等他回来一样。
命妇进宫是要穿诰命服的。
“娘!”季琅装作没事人一样,扶着门框,一脚踏进来。
楚氏本是泰然自若,被这一声“娘”叫得一口茶没喝好,呛到了,他赶紧去顺她后背,楚氏却不管,压下咳嗽后赶紧起身,拉着他胳膊就要走:“老三,走,娘陪你进宫!皇上这赐的都是什么婚,别说你看不上,就是我也不同意,这次娘带你进宫去说,你别怕。”
季琅赶紧拉住楚氏的手,脚底下使劲杵着:“娘!想清楚了,那可是圣旨!”
“圣旨怎么了?我们武敬侯府为他们李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难道一桩婚都拒不成?”楚氏很强硬。
季琅差点没拉住,着急忙慌之下,看到前厅门前狗侄子和他媳妇过来了,赶紧指着两人喊:“把门关上关上!别让娘出去,娘想把武敬侯府拆了,到时候大家统统完蛋!”
季衡宇一听那还得了,给卓氏使个眼色,两个人一人守一门,满是漏洞地把门挡住了。
“祖母,别冲动!”卓氏瞪着懵懂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眨着,信了小三叔的邪,也跟着去劝楚氏。
楚氏一看出不去,甩了下袖子,转身瞪着季琅:“我不去,难不成就要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你也不听听,外面都是怎么传那丫头的,姜府寿宴上都出了什么事,连景家都不要她,皇上却把她赐给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是看咱们侯府只剩下老弱妇孺,存心埋汰我们不成?”
季琅听着,一边挠头,一边在心里给陛下道歉。
来了!
第26章 阻碍
楚氏出身宁国公府,曾是一名动京城的大家闺秀,温婉恭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后来却嫁给了还是糙汉子一个的老侯爷季乘风,新婚之夜夫君就领命出征。
征战之地向来苦寒,楚氏却一改淑婉天性,抛下京城的安逸生活,要随老侯爷一起去征战。季乘风当时嫌她娘们唧唧的受不了苦,路上又要哭天抹泪招人烦,不肯带她走,跟她说,只要她能套上战甲上马,就同意她跟去。
楚氏身娇,偏就是个不服输的人,她咬着牙穿上沉重的铠甲,愣是爬上了马,从此一去五年,陪在季乘风身边戎马征战,中过箭,失去过孩子,也杀过敌人,立过功。
从一个足不出户的大家闺秀成为了一个英姿飒飒的巾帼英雄。
她吃过许多苦,却从未吭过一声。
是以季乘风六十年未纳过一个姬妾,京中没有人嘲笑她河东狮吼,是以季琅的出现,京中人都骂季乘风忘恩负义,无人说她一生不是。
季家的煊赫有她一笔,更别说平熙二年,她仅有的两个亲子都为国捐躯,还以孤寡之身勉力之称起日渐落寞的侯府,让它恢复了往日的荣耀。
这样的家族,这样的女人,该说出什么话,能说出什么话,都有她的底气在。
没过多久,楚氏因为不满意赐婚的圣旨,在府中说出张狂之言的弹劾便飞上了李庭玉的案头,李庭玉不过一笑置之,将奏折往旁边一扔,自此承灰了。
当然这事,武敬侯府的人并不知道。
此时季琅还在苦口婆心地忽悠他娘。
“娘,您别听风就是雨,外面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这圣旨已经下了,陛下一言九鼎,您就是跑断腿了也没用,不如好好想想这道圣旨里藏着陛下什么深意。”
“深意?”楚氏停下动作,拧眉去看他,“一道赐婚的圣旨,难不成还能和朝政牵扯上?”
这话把另两个人也吸引过来了,季衡宇和卓氏松开门框,凑过来:“小叔,这门亲事水这么深呢?”
“你们以为呢?”季琅给季衡宇使了个眼色,而后又赶紧变脸,恭敬地扶着陷入深思的楚氏去椅子上坐着,“娘,你想想,陛下为什么非要把姜家人赐到咱们府上来,想想咱们这两府到底能有什么联系。”
楚氏念叨着季琅的话,突然心中一动,脸色微变:“莫非是晋王?”
“哎!”季琅砸了一下拳头,一副她猜中了的模样,“您看看,陛下是不是想借着姜府,让咱们与晋王府修缮下关系?虽说咱们有咱们的执着,可他到底是陛下的皇叔,两府不仅不相往来还明里暗里下绊子,陛下夹在中间也不好做,我看,这次陛下是想让咱们破冰讲和了。”
季琅话音刚落,楚氏“啪”地一下,手掌重重拍在桌子上,惊得三人一跳,顿时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