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平时日理万机,国家大事还处理不完,哪里有空管这档子闲事,且赐婚的双方既非李氏宗族之人也不是功臣之后,即便是武敬侯府,近来也未立什么功啊……
怎么想此事都透露着一丝诡异。
无法去问陛下的心思,姜有卢只好问姜幸,他走过去的时候,李氏不知想到了什么,深思片刻,阴沉着脸就回了内院,姜嫣看见了也急忙跟上去。
“元娘,你可知道,陛下为什么要将你赐给武敬侯府?”
姜有卢急于问清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一旁的姜修时自然也心中疑惑,可是他比父亲知道的更多,在父亲问出口的瞬间,他一下就想起来去安灵寺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季琅那天跟他说只是随便路过,本来他觉得那样的人行事都乖张怪异,半夜三更出去游荡也有可能,现在却不敢相信了。
不管这是皇上的意思还是季家的意思,季小侯爷和自己妹妹都绝不算毫无纠葛。
可是他却没跟父亲提这件事,只是在一旁看着。
姜幸扶着自己的手肘,眼睛轻抬向上看去,她心里发冷,面上却毫无波澜,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那你与武敬侯府的人可有过接触?”姜有卢继续追问。
他的语气中带了点焦急,心里对这件亲事的抵触远超过事情本身,姜幸察觉出一丝不对味来,闻言还是摇头:“女儿和武敬侯府的人并不相熟。”
姜有卢蹭了蹭手指,幽深的瞳眸里尽是深思,良久后他才点了点头,恢复了以往的表情。他看了看姜幸手里的圣旨,沉吟道:“既然陛下已经赐婚,你便在府中安心代嫁,其他事一概不用管,有你母亲亲自操持。”
姜幸应了一声。
说完,他急色匆匆地去了后院,看方向,似乎是去追李氏了。
姜幸却并不敢就这样放下心来,只要她还在姜府一天,李氏就压她一头,她就还被人牢牢握在手里。虽然明姑姑走之前说了几句威胁的话,但李氏只要稍微做一点手脚,都足够她伤筋动骨。
现在唯一希望的,就是三十一那天可以早一点到来,这个吃人的尚书府,她真的是怕了。
唱戏的人已卸妆退场,看戏的人也已稀稀寥寥,姜幸端着手肘脚步犹豫,踟蹰一会儿才走过去,眼睛却不愿看姜修时。
“我的贴身丫鬟红绸和紫绢,似乎被母亲关起来了,大哥可否帮我……”
她还未说完,姜修时就伸手打断了她:“下午,我会让人将她们送到锦绣阁,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
姜幸愣了一下,想了想,便点头说好,然后两人相对而立,站了良久,却再无其他话可说,她轻笑一声,转身要走。
姜修时恍惚一下,突然出声叫住了她。
“元娘。”
姜幸顿住脚步,茫然地转头看他:“大哥还有什么事?”
听见她那声云淡风轻的话,姜修时快步走上去,眉头像峦峰一样耸立着,也不知是心里积压了什么火气,气势汹汹走过来,一把抓住姜幸的手。
“你干什——么……”话问到一半,她的神情由惊怒变成单纯的疑惑,她看到大哥拉开她袖子,露出一条条被麻绳紧勒造成的淤痕,有的地方甚至渗出了血珠。
她刚一直端着手肘,便是伤口泛着疼。
所有人都没发现,她更没想到大哥会注意到。
“既然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姜幸心里本觉得有一丝欣喜,听见他的语气,眸色一厉,狠狠抽出自己的胳膊,抱着手腕向后退一步:“我为什么要说出来?是有人在意还是有人担心了?”
姜修时动作顿了顿,欲张口说话,却又什么音都发不出。
姜幸眯了眯眼,她不想看到大哥这副神情,冷道:“而且我也不需要这个,要是真的挂心我,要么别让我受到这种伤害,要么将伤害我的人加倍讨还。”
回过神来,姜幸舔了下唇,心想自己和他说这些做什么,瞬间没了兴致,她转身,带着两个新来的丫鬟走了,这次没有人再留她。
姜修时在那里站了好久,思绪犹如乱缠的丝线一样杂乱,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元娘的归来,让他觉得姜府不再是原来的姜府了,可是这几日他一直看着,却觉得姜府好像又一直都如此。
以前之所以不觉得,是因为他也身处其中。
这次姜幸做错了什么吗?姜修时其实心知肚明。
可是让她躲去庄子是最好的选择,这也是他默认的,就是因为他自己也不愿姜府的名誉受影响,否则会殃及府中池鱼。
一旦他跳开这个桎梏,他就会发现自己的妹妹,真的好可怜。
姜幸回了锦绣阁就抛去了之前的不快,自己翻出伤药,打算给伤口处理一下,跟她回来的两个丫鬟很有眼色,忙上前来帮忙,她这才有时间打量起二人来。
两人都穿了一身轻薄的嫩绿纱裙,梳着双丫髻,看起来十四五岁,模样也好看,只是她左右看了又看,却发现这两个丫头长相一模一样,完全分不清谁是谁,就像照镜子一样。
“你们……是双生子?”
两人对视一眼,闻言都笑了,又转头对她点头,同时弯了弯身:“主子。”
这一番动作下来,更像是照镜子了,姜幸觉得很惊奇,眼里就来了兴致,让两人走近些:“你们都叫什么名字,谁是妹妹,谁是姐姐?”
二人又相视一眼,左边那个先出声:“奴婢绿荷,她叫青萍,我们两个自懂事起就不记得父母,所以也不知道谁大谁小,没有姐妹之分。”
“是这样啊,”姜幸低下了头,想起自己浮浮沉沉的身世,“我也是自懂事起就不记得父母……”
“奴婢给您上药吧。”绿荷接过小瓷瓶,从里面倒出药粉,洒在伤口上,剧烈的痛意将她的失落难过都驱走了,她咬着牙,偏头去看一旁的青萍。
“陛下……想得真周到……果然嘶……女子就是心细,连我需要什么样嘶……的人都能想到。”她忍着疼也偏要说话,说一句吸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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