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1 / 2)

“你以为是喝茶呢,还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给请来吗?”张枝进听不下去了,接了他的话头冷道。

“你!”齐秀戎回头看他,气得头顶生烟,他哪里被人用这么嘲讽的语气说过话,刚要反唇相讥的时候,沈相的手挡在了他面前。

“他说得没错。”沈相开口,声音低沉浑厚,齐秀戎一下就愣了。

“你现在是在查案,不是在打关系,疑凶姓甚名谁,有多位高权重,是否会听两司的话,这都不是你们该考虑的事。”

见齐秀戎嘴唇微张,似是还有话说,沈相又加了一句:“陛下的态度,已然清楚了,你要还是不懂,赶快退位让贤吧。”

他说完,转身登上了马车。

齐秀戎口中发干,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沈相的马车已经消失不见了。

张枝进倒是还在他身旁。

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留下一句话,说完也进了马车,扬长而去。

“该是选边站的时候了,你不要想着哪个都不能得罪。”

是日,李庭玉移驾去了行宫,只带了禁卫护驾,原本应该随行的大臣都留在了安阳城,听说太子遇刺,秋祭之后的秋猎庆典便取消了,刑部大案的阴影还未散去,那些有关系没有关系的大臣都战战兢兢地在家里躲着,也没有心思去参加什么秋猎。

而在这五日内,安阳城内也掀起了不小的风浪。

原本彻查刑部私放死囚谋财害命之案时,大理寺和京兆尹虽然也提审了晋王府世子李延放,却是客客气气地请来客客气气地送走,这次竟然直接到府上拿人,领人将晋王府围了个水泄不通,还把世子李延放的居所翻了个底朝天,俨然已有撕破脸的架势。

要知道,以往晋王贤名在外,陛下又敬重,晋王在京城的地位无人可及,谁都不敢去招惹,不怕陛下怪罪,也怕惹民愤。

就是现在晋王颜面有损,贤名被人质疑,齐秀戎和张枝进联合众人围堵晋王府时依然受到了不小的阻挠。

令人没想到的是,晋王竟然亲自打开了府门,将两司的人放了进去,颇有“我问心无愧,任尔等查探”的气势,一时间,城中那些唾弃晋王的人忽然又有些动摇了。

与此同时,姜府的李氏也被两司的人带走了。

晋王一儿一女双双入狱,吏部尚书姜有卢也被暂时收押在大理寺。

当初顺着刑部死囚案那条线,已经查出华氏灭门惨案和晋王世子的爱妾白氏有关,而华青菀之死,却因方氏自尽中断了,两司之所以又拿下姜有卢,是因为太子遇刺后抓捕的活口亲口承认乃是受姜有卢指使。

一时间,安阳城内众说纷纭,怎么猜测的都有。

但是过了没两日,李延放和李芸环就被放了出来。

“白氏认罪了?”

姜幸从椅子上站起身,额前的蒙上的白布将她衬得有些憔悴,只是眼中的惊讶丝毫不少。

季琅点了点头,一脚踏在凳子上,手里捧着花生嘎吱嘎吱嚼得正起劲,好像并不在意似得。

旁边的人却没他这么悠闲,姜幸凑一步上去,急色不减:“这是怎么回事?大理寺和京兆尹掌握的罪证不够治他们的罪吗?怎么能白白把他们放了……”

季琅吐出个瓜子皮:“这有什么不懂的,那些罪证当然足够治罪了,这不就拉出一个白氏顶罪吗?你外祖家也确实和白家脱不开干系,她为了能在晋王府过得顺风顺水,借世子之名扶持自己的家族,干些世子不知道的勾当合情合理,她要是甘愿认下一切罪状,拿到陛下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其实季琅说的这些她哪里是想不通,白氏此时顶罪,就是出来当了替罪羊,她懂,非常清醒,可却没办法接受。

“明明知道他们是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的畜生,到头来,依然还是没办法定他们的罪吗?”

那她外祖一家难道白白送命?

姜幸攥着手中的锦帕坐回椅子上,死死地咬住嘴唇,胸中郁结的闷疼让她头脑发昏,那无法排解的憎怨折磨得她呼吸难忍。

为什么就是不能将恶人绳之以法呢?

前两日抓人那般声势浩大,她本以为不会再生差错了,找替死鬼,永远是最行之有效的手段,她早该想到的。

就像方氏一样……

“你不用担心没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季琅把手中的花生放到桌子上,拍了拍手,将手中的随着打掉,“我想,陛下也没有要借这件事根除李延放,大侄子的意思,一开始针对的也只是你父亲姜有卢而已。”

“拉扯出华氏一案,其实是太子殿下的意思,他当然也没指着扳倒晋王,但是此事一过,到底是跟原来有些不同了。”季琅低下头,看着地面上繁复的花纹,声音忽然低沉。

姜幸听他话里有话,心中的愤恨消减些,努力冷静下来思考。

“跟原来不同?”她顿了顿,“有什么不同?”

季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天家的意思是说,‘往日的尊荣已经不重要了,她不再会因皇亲关系就给他留有颜面,权利倾轧已经开始了,那些摇摆不定墙头观望的人们,可想好选哪边站了吗’?”

可想好选哪边站了吗?

这是陛下的态度。

姜幸想着这句话想了很久,直到晚上做梦都在想着这件事。

她梦见晋王忽然领兵造反,原本要参加科考的季琅被耽误了,他弃文从武,带兵去抵御晋王的叛军,却在半路失去了消息。

那个梦做得很真,从未看过兵书的姜幸甚至记得季琅率领的是右军,领兵深入后在珩山遭遇伏击失去了踪迹。

梦里她眼前模模糊糊的,来来去去的人在她眼前身侧掠过,但她一个人脸都看不清,她辨认不出哪个是季琅……

“芊芊……芊芊……醒醒!醒醒!”

姜幸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季琅皱着眉头,隐隐担忧的脸,她伸手蹭了蹭脸颊,发现手上的触感湿湿凉凉的。

“做噩梦了?”季琅用掌心替她把眼泪擦拭,又拿出她送给他的那个大鹅手帕,小心仔细地给她擦脸。

“嗯……”姜幸刚醒过来,又哭过,鼻音很重,好像得了风寒一般有气无力。

季琅边擦她的脸边道:“你不要心急,华氏的事,明眼人都知道怎么回事,陛下也不会忘记的,只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才只是开始。”

他以为姜幸做噩梦,是因为李延放被无罪释放了,所以给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解释着。

这是个心结,不容易打开,那么多条人命,怎么能轻易放下,可是姜幸做噩梦,却不仅仅是因为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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