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幸忽地笑了,凑近了一些,故意放轻了声音,满是讥诮地问她:“祖母在牢房住了这么些日子,父亲可有来看您?”
方氏一怔,朦胧的双眼一下睁得老大,这几天她故意不去想,为了给自己一线希望,可是听了姜幸这句话,还是忍不住心中惶恐。
“他马上就会来救我的!”这话说的就分外没有底气了。
姜幸转过身,在牢房之外来回走了起来:“祖母被关押这么些天,外面发生了什么,您一定不知道吧。”
“孙儿正巧无聊,可以说给祖母听听。”
方氏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直觉告诉自己不应该听,因为很有可能是不好的消息,可是她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待得时间太久了,她一刻也不想再留,又迫切地想要知道外面到底怎么回事。
“看来祖母是想听啊。”
姜幸停下脚步,看着牢房里面的方氏。
“祖母一定不知道,自己当初是被利用了吧,其实你买来的杀人凶犯,不过是李氏豢养的死士而已,她知道你为了荣华富贵一定会抛弃我娘,所以才故意让下人透露给你买凶/杀人的事来引导你。”
“但是在律法上看,此事与李氏无关,您依然是凶案的主谋,所以没人会替您顶罪,怎么样,祖母,是不是觉得以前的自己特别聪明?”
“李氏……竟然是李氏……”没有人听说自己被利用了的时候不会发火,方氏跌坐在床边,默默念叨这句话。
“祖母还不知道的是,这件事,父亲也是知情的。”
“你说什么?”方氏愕然地抬起头,杂乱的鬓发四散,那模样竟然像是乞丐一般。
姜幸挺直着身子,越看方氏越可怜,越看方氏,越心寒。
她闭了闭眼,收拾好表情,才继续道:“父亲和李氏都想害死娘,但是他们自己不动手,这样说,您明白了吗?”
什么样的人,会连母亲的爱都利用。
不过这已经不能称之为爱了吧。
“现在李氏深陷更大的案子,她手上沾满了华氏族人的献血,姜府现在都自顾不暇,哪有时间来救您?您不清楚吗,这件事能摘得干干净净,不留下一丝痕迹的就是父亲,他要是躺进浑水来,连自己都搭进去,不就得不偿失了?”
“祖母,您认罪吧!”姜幸说完,睥睨地看着她,眼中既无鄙视也没有仇恨,就像在看一个蝼蚁一般。
不过才几日时间,那个趴在她腿边求饶的小娘子,竟然调转了身份,敢这样折辱她!
“我不!我不认罪!我没有杀人,是你娘该死,挡了别人的路她就该死!”
方氏咆哮着,忽然冲到槛栏这边,抓着木头不停地嘶吼,可无论她再怎么拉扯,都是白费力气,她不可能出来,伤害到姜幸一分一毫。
姜幸就是等着这天,她想看到她娘亲所有仇人这副狼狈落魄回天乏术的样子,可是真到现在了,她却笑不出来。
她惨败。
华氏死去的人,再也回不来了。
姜幸看着方氏,向后退,然后慢慢转过身,任凭她吼叫。关在笼子里的狗没有尖牙利齿了,能做的只是狂吠,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她出了典狱司,外面的张枝进正在等候她。
“夫人,里面没发生什么事吧?”
张枝进真怕姜幸一时冲动,将方氏直接杀了报仇,那样他不好交代。
姜幸摇了摇头:“放心吧张大人,我只是跟祖母说几句话。”
看她意兴阑珊的样子,张枝进很通情达理地没有继续深问,将她送出了京兆尹,他就回去处理公事了。
现在姜幸出来都要带着青萍和绿荷,两人是有武艺的,季琅还不放心,硬把清风也塞给了她。
姜幸也隐约察觉出来,武敬侯府外面危机四伏,暗中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这里。
她也只能尽量不给季琅生事。
刚回侯府,就有人匆匆过来通报:“夫人,前厅有客,说是来寻夫人的。”
姜幸心中一动,问道:“是谁?”
“尚书府姜大人,也就是……夫人的父亲。”
姜幸急急赶往前厅,她到的时候,正看到姜有卢在里面来回走,似乎在忧虑什么。
听到脚步声,他先回头,一看是姜幸,立马露出了笑脸,迎上前来:“幸娘,你回来了!”
姜幸怔了怔,又敛起神色,饶过他走到主位上,神色淡淡:“父亲登门,有何事?”
被忽视的姜有卢神色悻悻,他收回手,转身又变成一副笑脸:“父亲许久未曾看到你了,有些想你,所以过来看看。”
“青萍,给父亲上茶。”姜幸喊了一声,才转过头看向姜有卢。
刚以为她要以礼相待,没想到转头就是这么不近人情的话。
“父亲不必演戏了,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姜有卢神色一僵,脸色有些挂不住。
“幸娘!你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够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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