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有孩子了,是和季琅的。
一想到这,她心底就莫名的柔软。
可是背对着她的季琅心里却很难受。
他添置黑炭,一张肃沉的脸被火光照得晦暗不明,他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姜幸,结果突然听到身后的人话锋一转,问他:“邓将军是不是已经布置好了,你什么时候离开?”
季琅忽然转过头,眼中满含震惊。
她之前都没答应他去。
姜幸就是看着他笑:“我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应该拦着你,那些大道理我不懂,但是有国才有家,这个道理还是很浅显的,要是动乱一直不除,将来我们的孩子出世了,也会过得很艰难吧。”
季琅神色微动,却还是有些不相信。
姜幸低了低头:“但那些其实都不重要,我只是不想成为你的负累。”
季琅慢慢走过去,蹲到床前,在下面仰视姜幸,才看到了她微红的双眼,心里不知怎么就疼了一下,他伸手抚了抚她的脸颊,声音沙哑,却佯装轻松的语气。
“怎么是负累呢,你想多了,不是这样。”
“是我要跟着你来的,你若是最后因为我改变了选择,我不如一开始就离开你,才不会扯你后腿。”
季琅心里一疼,他有时候也想,姜幸能像别的女子那般,趴在他肩头哭一通,求他不要走,将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来,可是她一直都是那么懂事又坚强。
“是我放不下你。”他强调了“我”这个字,所有在将军面前夸下海口的坚定,早在听到姜幸有孕时崩塌。有一瞬间他犹豫自己要不要去涉险。
然而姜幸只是笑了笑,她捧起季琅的脸,珍重而虔诚地看着他:“所以你要活下来啊,活下来看到我们的孩子出生,不然我这辈子都要恨你。”
“这是威胁,不是期盼。”
季琅覆上姜幸的手,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度。
“好。”他回答道。
第二日姜幸就出了军营,长安来接她,临走时她听到了韩碧苒的一声道歉。
结果军中生活还是就这样中断了。
和季琅分别的时候,他们也只是看着对方笑笑,所有的话不言而喻,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姜幸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她这辈子不能和季琅并肩作战,她能做到的就是不阻挠他,让他朝着更广阔的天地飞去。
他心里住着她,也算替她领略了那般盛景吧。
三个月的时间比想象中过的快。
禹州果然发生了叛乱,叛军打着皇室血脉混淆,妖皇祸世驱除妖物的旗号从禹州一路向京城进军,三个月来有胜有负。
可是就在这节骨眼上,陛下忽然加重病情,已然起不来床了,眼下殿下羽翼未丰,原本还算安稳朝堂一夜之间波涛汹涌,安阳内忧外患,消息闭塞,北疆鞭长莫及。
邓承燮心焦不已。
他已经三个月没有收到有关季琅的消息了,事情就像他原来设想的那样发展,如今已到了危急存亡之际,像是害怕他先斩后奏一般,西方驻军向东偏移,不久前赵明毅带兵在临城驻扎,如今更是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交祉军营里。
两军交汇,摩擦不断。
赵明毅是主帅,主帅下达的才是铁令,虽然交祉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服他,可更多的人却不敢违抗军令。
赵明毅按兵不动。
平熙二十年二月十六,经历一冬风霜雪雨的交祉终于有点初春的生气,只是军中一个营帐里的气氛却依然停留在冬季。
“将军的意思是按兵不动吗?在这种危机之下,我们既不出兵攻打塔塔,也不回去增援京城?”
营帐里坐着满满的人,为首的便是赵明毅,他身下右首的位子上则是一脸怒容的邓承燮,能在这营帐里坐着的都是军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北境大部分决策都是掌握在他们的手里。
赵明毅笑而不语:“不是不攻,只是时机未到而已,我带大军同邓将军汇合,为的也就是增强兵力突破塔塔防线这件事,只不过此战只能胜不能败,难道不应该从长计议吗?”
他说的没问题,有心人却知道他只是想拖延时间罢了,可是理是那个理,他们并不能因为赵明毅太过谨慎小心而多说什么。
“再从长计议,怕是大盛都要换个天下了!”
也不知是哪个胆大的嚷嚯一句,引得军帐中的人齐齐看向他,赵明毅却是闻声一笑,笑声里多含讽刺:“我能决定大军从长计议,自然是因为京城那边并未向这边发出军报指令,也许安阳并不像我们想得那般情势危急呢?”
不是没有发出指令,而是发不出来。
军报怎么可能隔着禹州传过来?
邓承燮见他如此有恃无恐,终于忍无可忍地拍桌子站了起身,怒喝道:“京中既然没有指令,但有一句话还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将军身为主帅,是不是也要听听部下们的意思,如今京城情势不明,我们怎么能在这安心度日?是打是救,你总要选一个吧!”
“别忘了谁才是主帅!邓承燮,你要反抗军令吗?”
赵明毅不卑不亢地回了一句。
就在这时,营帐内突然闯进来一个小兵,那人气喘吁吁地抚着胸口,眼中满是震惊之色,上气不接下气地指着外面道:“将军……外面……塔塔……退……退兵了!”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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