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之后,她便睁着眼睛看着房顶,思绪纷飞,一颗心跟着飞到了前线去。
京城那边一直没有传来消息,先前只听说晋王带兵围城五日,城中的五城兵马司有三司都叛投到晋王那边,城内大乱,很多躲在府中的朝臣被抓起来杀了,还有一些软骨头直接磕头认新主。他们本想跟外面的叛军来个里应外合,另两司却死守城门,加上还有一个将宫城保护得严严实实的玉麟军,晋王一时还无法得手。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旦晋王下令强攻,单靠玉麟军和两支兵马司这两股力量,根本抵抗不了多久的时间。
“怎么样了呢?”姜幸喃喃自语,此时已不盼着季琅能回来陪她了,只希望安阳能平安无事,不管怎么说,那里始终都是她牵挂最深的地方。她想得出神,肚皮却被什么东西一顶,顶得她心忽悠一下,她急忙低下头,发现原来是肚子里的小家伙有些不安分,正踹她肚子。
她挣扎着坐起身来,两手撑在床上,脚上摸索着寻找鞋子,然后小家伙又踹了一脚。
姜幸颇有些惊奇,以往它没有这么活泼好动,今天却异常精神,她伸手抚了抚圆滚滚的肚子:“你是不是也想铁柱了?”
得到的回应是小脚脚又踢了一下。
孩子从诞生的那一刻起,有十个月里都长在母亲身上,像是冥冥中被牵引着,连思念都是共通的,姜幸出了会儿神,整理好思绪,踢踏着鞋子正要站起身,门忽然被撞开,见到进来的是长安,她“嗯”了一声,看着他有些惊诧:“你怎么知道我要叫你?”
边说边起身:“我想着这几日不是要生了吗,你把产婆喊到家里吧,我心里好有个底——”
“晋王败了!安阳解围了!”
谁知道她还没说完,就被长安打断了。
长安平日里一张脸没半分表情,冷得像冰川一样,现在却满心满眼的欢喜,声音高昂兴奋。
姜幸瞪大了眼睛,感觉一颗心从天上转了一圈才坠地,可仍旧有些不实的空虚,盼了这么久得到的好消息,当真亲耳听到了,却是那么不真切。
“真的吗?”
她一把抓紧长安的袖子,其实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她向来是相信季琅的,相信他一定能办到,只是想在长安口中再确认一遍。
可她刚问完,不等长安回答,便觉得下腹一阵抽痛,姜幸瞬间变了脸色,一手去托抚住肚子。
长安也发现了她的异常,赶紧伸手扶住她,脸上惊现慌乱之色:“夫人!怎么了?”
房门四敞大开着,院中走进来一个妇人,她一进来就看到姜幸抚着肚子脸上满是痛苦的神情,赶紧丢下手中的篮子走了过去,她搭住姜幸的手,只一眼就清楚眼前的状况了,另一只手去扒拉手足无措的长安。
“去!叫大夫和产婆过来,你阿姐要生了!”
长安头一次这么迟钝,葛大娘又跟他说第二遍,他才应声转身,脚上丝毫不敢怠慢,葛大娘又冲着他背影喊:“把刘家的张家的都叫过来,说你阿姐要生了,让她们过来帮忙!”
“知道了!”
长安已经没了影子。
姜幸都听在耳中,只是刚才那一阵太过疼痛,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现在缓和下来了,而且葛大娘在这,她多少有些主心骨,也没那么害怕了。
“葛大娘……好在你来了,多谢……”
葛大娘扶着她往里走:“嗨,这么说就见外了,你男人现在不在家,可不就是邻里多操心嘛,我今儿没来,也不过是长安一嗓子的事儿!”
她说完又不忘安抚姜幸:“你别害怕,生孩子都是要经过这道坎的,你现在才开始疼,还得折腾一会儿,等会刘家的来了,让她陪你,我去给你煮粥去……对了,还得烧热水!”
姜幸这方面没经验,虽然早就做好功课,临到事面前难免抓瞎,便都听葛大娘说得去做了。巷子里有孩子要降生是头等大事,没一会儿消息就传遍了,长安找来了产婆和大夫,院中烧着蒸汽腾腾的热水,一阵氤氲缭绕。
到了傍晚十分,姜幸肚子阵痛越发密集,她疼得失了魂,却又不敢大声喊叫,眼前尽是模糊的重影。
不知是谁在她口中塞了一块参片,感觉到口中丝丝凉凉的苦感,她稍微回过点神来,屋子里有人走动,产婆一直站在她跟前,时不时检查一下她开指的情况。
葛大娘在床头握着她的手:“快了,就快了,你别害怕,大娘在这呢!”
——
交祉城外,杂草丛生,官道蜿蜒曲折,一路延伸的尽头,尘土飞扬,马蹄声敲击着大地由远及近。
不一会儿,几匹烈马便在交祉城外停下,为首的那人却丝毫没有停歇,他锦绣玉冠,一身风尘仆仆,满眼的急切,然而却在城门前被人拦了下来。
“来者何人!”
才刚结束战事不久,交祉守城的将士却不敢掉以轻心。
见马上之人似是要硬闯,急忙握紧手中长缨对准他,后面的人才驾马赶至,其中一个人从马上跳下来,笑着拿出一个金牌给那两人看。
“这是燕王殿下,不是什么可疑之人,还不速速将你们的武器收起来!”
那两个将士一愣,燕王的鼎鼎大名他们怎么会不知道,这三个多月来,前线燕王的赫赫功绩总是能传到这小小的交祉,从逆贼之子到战场悍将,他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人人喊打喊杀的罪臣了,甚至这些个士兵们还偷偷将他奉为心中偶像——毕竟他也是在交祉出头的,当初还做过卫长呢!
“不知燕王殿下大驾光临,卑职请罪!”那两人收回长缨枪跪地抱拳,谁知话还没说完呢,一阵风吹过,马上之人已经驾马离开了,一刻也没停留。
递出去金牌的人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转身上马,后面一个憨头憨脑的人上前来,小声嘀咕道:“殿下何至于这么着急?安阳诸事刚定,殿下连受封的圣旨都没接呢就出城了,这一路上快马加鞭地,就是行伍出身,我也快要吃不消了……”
那人边说边捶捶肩膀捶捶腿。
“废话那么多,跟不上别跟!”
结果被训斥了一通。
季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离交祉越近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大,痒得他一刻也无法停歇,向着记忆中的路骑马前行,到了门口从马上下来的时候,他腿都没知觉了,直接摔到了门槛上。
跟着他从安阳追赶过来的部下一看殿下摔了个倒栽葱,急忙下马去扶。
“殿下!殿下!”几个人手忙脚乱你挤我我挤你,结果不等他们扶,季琅自己爬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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