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鸢终于联系了他，而且听起来心情还不错，傅白舟心中大石落地，但仍有些替她担心：“家里出了什么事？”
林鸢看了眼外面还在专心致志、一本正经吃牛排的陈文彬，忍笑：“我怕我现在告诉你，你会忍不住直接买机票飞过来，我还是回去跟你细说。”
“对了，”林鸢恨不得把听筒塞得离耳朵更近一些，“帮我订一张明天，不，今天晚上的机票，我今晚就回去。”
第86章 一千万
自她回来之后, 家里的气氛就有些凝重。
林父刚刚接到来自陈家的电话, 对方婉转地说了很多，但重点只有一个, 婚约被取消了。
这门婚约本来已是板上钉钉的, 林宗堂想不通为何陈家会突然反悔，就在他准备斥责陈家不讲信用时, 陈家人又说虽然婚约不在，但他们依旧可以帮林氏集团填补上这个亏空, 但没进一家门, 还是两家人, 这笔钱只能说是借。
陈家人在电话里特别说是因为林小姐和他们有长期稳固的合作关系，所以看在她的面子上，才会帮林氏集团这个忙。
林父抬眼看着面前快两年不见的养女, 心下又惊又疑，她什么时候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他们费尽心思骗她回来, 想用婚约来换取资金的周转，原来她的几句话就能轻而易举地让陈家答应帮忙，林父只觉得脸有些疼。
陈家答应的五千万资金援助里，其中一千万是林鸢出的，会由周云生一起交给林家, 但这些资金不是白给, 都基于她提出的条件上。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林鸢出声问身旁不发一言、面色沉郁的林父。
周云生会答应帮她，林鸢一点都不意外，现在云臻旗下的所有海水珍珠系列的首饰全用得是林鸢提供的珍珠原珠, 如果林鸢突然停止给他们供货，那所有的云臻专柜将面临缺货、空柜的尴尬局面，损失难以估量。
而铄阳集团那边需要金融公司帮忙推广的项目，还尚在日程之外，一个是只填写在计划案上的项目，一个是云臻现在卖的正火、让云臻今年的销售额成功刷新的珍珠系列，显然后者更加重要。
周云生之所以会定下这桩婚约，一是林氏集团是他们看中的可以合作的对象，正逢林氏集团资金周转困难，所需的资金对云臻来说并不多。但相比卖人情，陈家更希望用这笔资金换取更牢靠的绑定关系，比如联姻。
二是陈文彬确实到了适婚年龄，林氏集团虽然规模小了点，但是发展前景还不错，跟陈家也算门当户对。
门当户对的企业不少，林鸢上一秒还是他的合作伙伴，下一秒就被拉来跟他小舅子相亲，何况人家还是不愿意的，周云生觉得委实有些对不住林鸢，所以当林鸢提出希望云臻卖些人情给林家，他没有考虑多久，就答应了。
托周云生以她之名出面帮忙，也是为了提醒林父，他们现在以婚约换资金的计划已经泡汤，而林鸢有能力帮他们的忙，若他们仍别有所图，那么这几千万的资金援助也拿不到。
至于林鸢自己出的一千万，也不是她乐善好施，钱多烧的，而是为了堵住林家的嘴。
在法律上，林鸢虽然是林宗堂的养女，但依旧对他有赡养义务，以后他老了，她作为子女，该孝敬侍奉的都要去做，林鸢想得深，同他们讲明白了，这一千万是林父林母今后的赡养费。
她不想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说，被林家养到这么大，事业有成后便对养父养母不闻不问。既然决定要彻底断绝关系，面子工程要做足，林宗堂只要拿了这钱，就代表着今后她和林家彻底划清界限，以后林家是兴盛还是落魄，都跟她再没一分一毫的关系。
换句话说，用这一千万换来她脱离家族的自由身。
换做寻常，林父万不会同意这条件，在他眼中，林鸢能给他带来的价值远不止这区区一千万，但是陈家临时悔婚，林氏集团急需资金周转，在这么紧要的档口，也容不得他精打细算了。
林鸢也不着急，在一旁耐心地等待林父先开口。
她很了解她的养父，少于一千万，林宗堂看不上，多了，她也不想给，一千万正正好是会让他纠结犹豫的数目。
***
林鸢让傅白舟买了能赶上的最早航班，她一日也不想在帝都多呆，飞机在傍晚凌晨时分才落地。
机场的接机口，傅白舟站在人群之间朝她招手，眉目清隽，眼眸含笑。
“冷不冷？”
待林鸢出来，傅白舟走到她面前，第一句话便是这句，同时往她手里塞了一个保温水瓶。机舱里的暖气很足，林鸢把大衣纽扣都解开了，出来也忘了扣上，看得傅白舟直皱眉头，从下而上地帮她系好了扣子，顺势自己的围巾取了下来，给她里三圈外三圈地兜上。
“好啦好啦，帝都比这还冷，回来了还好些，我抗冻着呢。”
然而她的抗议并没有用，傅白舟给她系上后还松松地打了个结，林鸢摸了摸胸前的浅色羊绒围巾，带着他身上清爽味道和温度，手感甚好。
打开保温杯，里面装得是温热的红糖姜茶，林鸢心里又是一暖。自从那次感冒加例假病倒后，他知道自己有痛经的毛病，每逢生理期，提前两天就会煮红糖姜茶给她喝。这几天出了这么大的事，林鸢自己都忘记了，他还一直记着。
在林家，她是不被尊重不被疼爱的养女，而在他面前，就变成了需要被照顾、独一无二的小公主。
自从他俩在一起，傅白舟的车上就常备各色小零食，俩人有时候工作忙，早饭基本是在车里进行，上了车，林鸢毫不意外地在副驾驶座上发现了一盒打包好的水果披萨。
事情既已过去，林鸢边吃披萨，边把在帝都发生的事像讲笑话一样告诉了傅白舟，包括林家是如何安排了十几个保镖轮流守着林家别墅变相软禁她，又是如何安排她去跟陈家少爷相亲的，都没有隐瞒。
傅白舟在她面前脾气好得没话说，重话都不曾说过一句，这是林鸢第一次从他眼中看到了戾气。
林鸢并不想让过去的事影响俩人的心情，她说这些话的目的也不是让傅白舟为她担心生气，连忙道：“现在事情也算完美解决了，我觉得我这去京都一趟，把所有话都摊开来讲明白了，反而是好事，不是吗？”
林鸢回想起林宗堂最后妥协说的话：“你走吧，我林家就当没有过你这个女儿，今后不要再回来。”
这大概是是她有史以来，从他口中听到过的最动听的话了。
听着她用如此轻松的语调讲起，与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庭决裂的过程，仿佛置身其中的不是她自己，而是在讲别人的事，傅白舟在最初的愤怒过后，只剩下心疼：“以前都没听你提起过家里的事，我大体上猜到了一些，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更没想到林家人会怎么对你……”
林鸢淡笑：“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么。”
“我理解你想做到问心无愧的想法，但如果换做是我，可能会用更强硬点的手段。”傅白舟觉得林鸢的解决方式太过仁慈，但身份置换地想一想，又能理解她的做法，毕竟和林家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十几年的是林鸢，不是他。
不管林家人抱着什么样的目的，到底是抚养林鸢到了成年，送她上最好的学校，供给她最好的教育资源，没有缺过吃穿，在感情上没有投入，但金钱上的投入确实是有的，感情的事理不清，金钱的事反倒好说，一千万足够还了。
“我也要感谢他们把我媳妇养到了这么大，他们也一定会后悔对你做的一切，”傅白舟握住她手，紧紧地十指相扣，微沉的嗓音里带着坚定，“既已两清，他们别再想插手你今后的生活。”
***
冬日阳光拂晓，天清气爽。
淡金色的阳光从窗格里倾斜而下，打在洁白的白枫木桌面上，给窗台上的多肉盆栽镀了层金边，连地砖都是通透的镜面，纤尘不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