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素在屏后听着暗笑,此言一出倒是将她病已好之事推脱得干净,想来元娘并不愿阿兄见她,这也正中她下怀,她实是不愿意阿兄再追查落水之事真相,既然人都没了,就不能得过且过么。
她正出神,背后却忽然贴上一个人来,阿素吓了一跳,猛然转身,却被扯到了一旁。她仔细打量,发觉来人竟然是三娘。万万没想到这闺阁里娇养的小娘子竟也与她想到一处,大着胆子来这屏风后面偷听。
三娘见她望着自己,立刻意识到有些不妥,羞红了脸,轻声道:“阿妹怎么在这里?”
阿素在心里叹了口气道,我还想问你呐,然而她未开口,只是对着三娘做了个噤声的表情,便听到厅上阿兄道:“……却不知方便不方便与五娘一见?”
阿素知道元娘必不会答应,果然听她叹道:“昨日还烧了一场,恐怕今日还下不了床,是她没这个福气。”
阿素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么说就对了,等再过两月,阿兄心情平复了,也就不整日想着追究那天的事情了。想到此处,她觉得此地不宜久留,以免再被发现了身影,便拖着三娘一起往外走,三娘虽有些犹豫,但也不好独留,便恋恋不舍同她一道离去。
只是她们刚走出第二进院子不远,阿素便见珊瑚急匆匆而来,见到她像见到救星一般奔上来哭道:“可找到娘子了,娘子快些随我去看看吧,再晚些恐怕琥珀要被郑嬷嬷打死了。”
阿素一惊,也顾不上三娘,只随珊瑚匆匆而去。
走了一段阿素才发觉她们是向着王府的偏门而去,果然走了不远便围了一圈人,中间地上蜷缩着一个人影,一旁有位管事的嬷嬷正掐着腰做茶壶状喝骂。
阿素拨开人群走上前去一看,地上的人可不正是琥珀,只是跌在尘土里,头发也散了,只流泪,不说话。
见她来了,郑嬷嬷气势更盛,狠狠踹了琥珀一脚,从她怀里拽出一副金钏,高声道:“五娘子来一看看,这贱婢私自偷了府上的东西去卖,可不是人赃并获。”
阿素见到那金钏便是一怔,这正是原先五娘留下那一副,她曾嘱咐琥珀好好收着,不曾想她竟私自拿去了。
见阿素不说话,郑嬷嬷高声得意道:“今日我见这贱婢悄悄出门鬼鬼祟祟,就知道她不干好事,果然一搜便搜出来这个。”
阿素知道她有意大声要将这事宣扬得人尽皆知,一口一个“贱婢”实是指桑骂槐,又见琥珀被她揣在地上只是哭,叹了口气,想将琥珀唤起来问清原委,却见自己的乳姆冯嬷嬷匆匆赶了过来。
冯氏一见这情景便气得直抖,这郑氏本是陈孺人身边的嬷嬷,因王妃嫁进来五年无所出,宫里德妃便赐下了几位官女子封为孺人,陈孺人不过是生下了位小娘子,就不把王妃放在眼里,若是生位小郎君,还不要上天去。王妃的两位妹妹入府,身边的人想必是早被盯上了,不然今日也不会这么巧刚好被郑氏撞上,要闹得王妃失了体面。
她既生气被郑氏挑了错处,更生气自己没管教好琥珀丢了王妃娘家的脸,偷窃依律要砍手,她也只能丢卒保帅,把琥珀交出去受处置了。
然而此时却听阿素糯糯开口道:“琥珀姐姐又偷懒,不是说让你拿着我的金钏去金银铺子濯洗,怎么现在还未去?”
此言一出,郑嬷嬷举着金钏顿时愣在那里,阿素顺势望着她软软道:“阿嬷拿着我的金钏做什么?”
就在此刻远处来了一架四抬的肩舆,元娘在其上望着人群冷道:“出了何事,如此吵闹?”
阿素知道她送走了阿兄后路过这里,听到喧哗便来一看。郑嬷嬷见到王妃俯身一福,倒不敢再大声喧嚷,低声道:“方才见到这婢子偷偷出门,拦住搜身,搜出一对金钏,断不是她自己的东西。”
阿素望着元娘怯声道:“因过几日是喜庆日子,我有对金钏想拿出来戴,发现藏得久了有些旧,便让琥珀拿去金银铺子里打个光。没想到竟生了这样的误会。”
元娘望了一眼便知是什么情况,淡淡道:“既是误会,便散了吧。”说完冷冷望了琥珀一眼便坐着肩舆回去了。围观的人听王妃发了话,也都慢慢散去。
阿素松了口气,忙让珊瑚扶着琥珀回去,刚一进屋,冯嬷嬷便抄起掸子要打,阿素将她拦了,琥珀流着泪跪在地上,阿素知道她不过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品性也是纯良,不知为何走到这一步,便望着她低声道:“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琥珀含着泪讲了半个时辰,阿素方知她原并不是家生的奴婢,而是良人,只因家贫才典身为婢。她的阿耶原是丝路上贩茶叶的商人,过葱岭雪山时落下了风湿,回来后便不能走路,今年冬天病得越发重了,就只剩一口气,实是看不起病没法子才做了这样的事。
阿素望着琥珀哭花了的脸,沉吟片刻道:“到东市的药铺里请个闾阎医工给你阿耶看看病吧。”
琥珀一脸茫然地望她,却听阿素继续道:“只是这金钏不能给你。”因着那是五娘留下的,阿素自觉不能随意处置。
琥珀臊得没脸,低声道:“怎么敢要娘子的东西,今日全凭娘子救我。”阿素望着冯嬷嬷道:“阿嬷去把我那银壶拿来吧。”
冯嬷嬷狠狠瞪了琥珀一眼,只是她也是个心软的,还是去把那日在猎苑得的那个装擦身酒的银壶找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