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老乞丐也要逃跑,见狗咬住子安的皮鞋不走,心急如焚,也使尽力气拉住狗链,想把狗拉走。
老丐力气奇大,子安眼见就要被他拖走了。口罩男从三轮车下来,二话不说,粗暴地把子安的皮鞋脱了下来,用力一挣,鞋子脱离了狗嘴。
狗对他乱叫乱吠,就要扑上来。后面城管也成群结队跑来了,叫道:“别跑!妈的,都给我站住!”
口罩男见两面受敌,谁也不管了,随手把手里的皮鞋扔上自己的三轮,踩着脚踏,飞快地逃走。
子安愣住了,光着一只脚,看着霎时间空空荡荡的街头。
人走了,狗跑了,只剩下他一个,面对浩浩荡荡的城管。
等子安两只脚都妥帖地伸进鞋里时,已经是中午了。他在酒店洗了个澡,换了身新衣、穿上了新鞋,感觉像是换了张皮。
然后,他把破烂的报纸举起来,迎向窗口的阳光。报纸变成了半透明,透着光,照片上子安的脸也变得模糊不清。
他端详了一会儿,放下报纸,心下决定,要继续昨天的旅程。
圆明园离五道口并没多远,只有四五站地。但是周围的区域非常大,他去了原来画家村所在地,只见平房早拆没了,变成了一栋栋灰沉沉的板楼。
他百无聊赖,进去圆明园逛了一会儿。冬天林木萧条,子安坐在残墙上,心里一片茫然。
周围是园林的遗迹,石头四处倾倒,恍若这就是它原来的模样。躺了那么多年,它大概是什么都懒得表达了吧,游客见到了也只是惘然。说明牌上描述了帝国的辉煌和入侵者的残暴,但见到这些废墟时,却只是觉得人卑微得可怕,当年的那些人,无论是胜利的失败的,最后也都死了,唯有夹缝里的野草生生不息地生长……
子安的电话响了。黎小南在那头咆哮:“马上滚回来!”
“我在北京。”
“啊?!你去北京干个球,上访吗?安啊,这事儿,我们栽了;我都认了,你有什么看不开的?米其林每年评一次,我们机会多得是啊。赶紧回来吧,我们商量个策略,去全世界的三星餐厅探一探,摸熟那班评委的口味,凭你的能力,我不信明年还输给那些法国佬!”
子安听了这话,更是烦躁。“老黎,我现在回去,别说什么策略,我连做顿阳春面都办不到。现在我这样,进不了厨房。”
黎小南那头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才小声骂道:“小bi样,侬拿能吤想呃?”
子安:“老板,我就想请个假,过两天才回去。”
“明天就回来!”
子安跟他据理力争,最后没办法,只好跟他说:“我要找我父亲。”
“你要找父亲?”黎小南震惊道:“你不是说五岁的时候,你爹就跑了吗?北京一万多平方公里,两千万人,你哪里找去啊?”
子安心里暗叹:哪里找?碰呗。说不准拐角就撞上了。
这话毕竟不敢跟黎小南说。他硬着头皮道:“我有线索,不过要时间。”
黎小南想了想:“你爹叫什么?我找人帮忙。”
子安:“霍信德,59岁。”
黎小南叹了口气,“我试试。找到了,你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