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鲍皱了皱眉,“你有这么傻吗?子安,中国有六百万名厨师,你知道有几个得过米其林?中国主厨里面,也就五个啊。六百万分之五!现在留在北京的,就你一个。餐饮界那班有话语权的人,你以为会看重营业额,看重排几个小时的队?这都是潮流,过一阵就没了。几百万的流水算什么,哪怕他有几千万、几亿,也改变不了他是一粒花生米的事实。这里是北京,重要的是头衔!有名份,就有权,有权,就有钱,钱是这链条里排最后的。”
子安受教了:“所以,我别理他就是了。”
“当然!要上电视,也等那班人来求你啊。”
霍子安无奈笑道:“我可不想上电视跳钢管舞,他们来不来也无所谓,我就希望客人能多来几个。”
老鲍环视冷清的餐厅,“这里地点偏,不好找,而且你又没有系统地做宣传,短期内客流不会多。怎么,急了?”
子安低声道:“这种情况我有预料过,不过持续时间不能太长,否则很伤士气的。你记得吧,我跟黎小南的餐馆开业不到半年,晚餐预定就得提前一星期。”
“我还记得你接受了一百个采访,去了一千个酒局,你跟我抱怨过,上海每个酒店你都熟到不能再熟了,偏偏找不到自己厨房的门在哪里。”
“是啊,那时候天天跟踩着火那样,不能停下来。开会、谈判、去活动、采访,有一天黎小南听风水先生的话改了厨房的进出口,我回去找不到门了。我丢了自己的厨房,这事真荒唐,是吗?
“没错啊大厨,荒唐得要命,”老鲍拍了拍子安的肩膀,“厨房是所有主厨的根本——虽然有50%的主厨把它当成一句屁话。你爱你的厨房,而且现在你完全可以控制它了,所以付出一点代价也是应该的嘛。”
霍子安凑上前去,“老鲍,你的话很有道理。不过有了厨房,没吃饭的人也没用。我还能做些什么吗?”
“当然可以,你是六百万分之五啊,挂着米其林的名字,你去到火星也能找到食客。你不用像那个脱衣舞餐厅那样到处碰瓷,要使劲,往一处使就可以了。”
“东南西北,往哪处使呢?”
“京城餐饮的舆论界,有一座山头:《乐知》传媒集团,你听过吧?它旗下有很多关于生活方式的杂志和书,其中扛把子的叫《乐知》。这杂志靠山大、牌子也够老的,手里有很多资源,差不多所有有名气的食评家、大V、公众号,都跟它或多或少有交集和利益关系。我认识它的主编,是个人模狗样的混蛋。你想不想见见他?”
自那天在红磨坊正面交锋后,齐怀宇再没出现过。霍子安以为,他多半是另找目标了。但晚餐时段,却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一个女人独自来吃饭。她穿着简洁的驼色毛衣和深蓝色牛仔裤,长发随意扎成马尾,打扮得很悠闲,跟上次穿小黑裙的优雅模样完全不同。但餐厅里的人都认得,她是齐怀宇带过来的女伴。
魏国恩从后厨瞄了一眼,道:“又来闹了吗?有完没完啊!”
霍子安也觉得烦,不过进门就是客,总不能把她撵走。吩咐由良辰:“我来招呼她吧。”
女人见到霍子安,微笑道:“大厨师,我跑了大半个城,专门来吃你做的饭。”
霍子安:“多谢捧场。北京的交通很糟糕,但你跑这一趟是值得的。想吃什么?”
女人一笑,看了看只有一页的菜单,“就两个主厨套餐可以选吗?”
“嗯,”霍子安老实道,“我这里就几张桌子,三个厨师,屯不了太多食材。但我们选的都是当季最新鲜的。”
女人犹豫道:“可是,这些我都不想吃。”
霍子安心下嘀咕:果然是来挑刺的。“你想吃什么,我手上有材料的话,可以另外给你做。”
女人吐了一口气,“热量高的,又肥又腻的,吃完了就不想动弹的。”
“诶?”霍子安愣了愣,“你是认真的吗?”
“嗯,”她轻松笑道,“我已经吃了半个月黎麦黑甘蓝和鸡胸肉了,都快吃出抑郁症了,现在就想吃些跟减肥、健康完全不沾边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