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良辰僵住了。过了四五秒,他把手伸进裤兜里,下意识地想掏烟。摸到烟盒的边缘,他才想起火机收走了。
邱新志话都说出口了,干脆就彻底一点。他挪了挪椅子,几乎碰到了由良辰的肩膀,问道:“你觉得我怎样?”
他跟由良辰两人的头发凌乱,衣服皱巴巴的,身上还有一股馊味,邱新志万万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状况下表白。但他已经兜不住了,对由良辰的念想,像那陈旧水管爆裂出来的水,只要有个宣泄口,就会无法遏制地迸射出来。
由良辰看着邱新志惨淡的俊脸,觉得有点心烦,但更多是好笑。邱新志的眼神温柔而热切,他还是第一次被个男人这么正经八百地说“喜欢你”。
他就觉得荒谬,为什么邱新志对自己会有这种心思呢,他们总共没相处几次,而且他不记得自己对邱新志有过什么好处,呛他的时候倒是不少。
但说到底,他并不讨厌邱新志,还觉得他挺好玩儿的。而且他对霍子安的帮助,由良辰也记在心里。于是他以平常的语气道:“你挺好,但我不是。”
邱新志料到他没那么容易就范,循循善诱:“这种事,没有那么清楚的界限,其实跟吃的口味一样,不吃香菜的人,有一天就觉的香菜好吃了,一天都离不了。口味会变的,你不尝尝怎么知道现在喜欢什么。”
由良辰笑了起来:“你是香菜吗,我吃一口,不喜欢,能吐出来?”
邱新志被这话撩得心痒难当,觉得被由良辰嚼了几嚼再吐出来,也是挺销魂的。他身体火烧似的,却自觉地挪开了几公分,尽量用冷静的语调说:“嗯,你吃吃看——不是,我是说,我们试试交往?”
“交往?”由良辰觉得这词儿真新鲜,看了邱新志好一会儿,才回道:“你认真的?”
“当然!”邱新志背都挺直了,“我是真心想跟你在一起。”
他这么一说,由良辰也不得不严肃起来。“你喜欢我什么啊?”
“你长得好看,”邱新志想都不想,“也不只是好看。我纵横京城这么多年,也就你真不把我当回事。”
由良辰又想笑,再次确认邱新志果然是脑子有毛病。
邱新志心里却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对由良辰的感觉,他已经暗自琢磨了许多,接着道:“你不把我当回事,是因为你不看重我是邱新志,但抛开了这些,你还会对我好,我踩了屎你带我回家,我没了裤子你借我裤子,我累得走不动了,你给我开了门……”
由良辰想说“难道我让你光着屁股四处溜吗?!”,但邱新志没给他机会开口,自顾自说下去了,“因为你是一个善良的人。善良在现世很不值钱了,不是因为它贱,是因为它太难,很难不掺杂别的东西。这么些年来,对我有好意的人也很不少,可是要琢磨起来,真心里面夹七夹八的,什么东西都有。我不是不能理解,就是灰心。你跟其他人不同,你给我开门,是真的可怜我,想让我歇一歇吧。”
这些细节,由良辰其实都不太记得了,他内心戏没那么多,而且觉得这都是屁大的事儿,不值当去琢磨的。于是冷淡地说:“这对我一点儿都不费劲,你别误解了。”
邱新志摇头:“那你把砸房炸楼的事都揽在身上,也一点都不费劲?”
由良辰摆摆手:“这本来就跟你没关系,是我把你搅合进来的。”
“不是因为我,你是不想那老头担责任吧。你把事儿都揽身上,老头屁都不敢放,跑医院装死去了。你知道这事儿有多麻烦的。”
由良辰也烦恼着呢,皱眉道:“要不怎么办,他这岁数了,坐不起牢,赔不起钱,现在连个落脚地儿都没了。”他心里想的是秦艾,也不知道她找到地方安身了没有。
邱新志:“你还担心他的落脚地呢,危害公共安全可大可小,就算愿意赔偿,也不一定能了结。你这一好心顶了罪,说不准就要进去吃熬白菜了。”
“操!”由良辰垂了头,他没想到老头能把煤气管给砸了,刚才警车消防车进来那阵仗,跟遭遇恐怖袭击似的,他就知道这祸闯大发了。他问邱新志:“录口供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当然说是那老头砸的了。你还真想帮他扛了?”他本来处于表白的软乎乎的情绪里,不知怎么话题拐到这上来,他就忍不住要教训由良辰:“虽然没造成什么事故伤亡,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地铁里搜出个水果刀都能给逮进去,地下室开始清空了,要在京城呆下去那是刀山火海,砸煤气管要认真办起来,不知道能到什么地步。你这不是傻逼吗!”
“你才傻逼!”由良辰也急了:“我们一人说一套,这破事儿能了结吗?我们仨都跑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