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刚刚拿到最新款的跑车,迫不及待的想要感受飞一般的感觉。
他甚至能够清晰的记起,驾驶车辆的每一个细节。
头又有些隐隐做痛,他用手撑着额头。
忍耐着将所有的证书、以及少的可怜的几张照片一一看完,他皱眉道:“我……都没有朋友的么?”
从上海医院回到l市,除了亲戚纷纷过来看他之外,根本没有同年龄的人过来探望。
只见姐姐叹道:“你从小就内向,只知道一个人躲在房间里,以后再找工作,记得要多交一些朋友,不过现在最要紧就是恢复记忆,我就怕你会有后遗症……到时候,能不能找到工作,都是问题了……”
他的眉头紧蹙着。
内向?
他?
骑马、狩猎、滑雪甚至冲浪,一幕幕这样的景象同时涌上来。
真是要疯了!
“家里的电脑为什么没上网?”
他一定要搞清楚,自己是谁,究竟是谁!
否则,这样下去,真的要人格分裂了。
明明脑子里想的是一回事,可是心里面却又有不同的感觉。
好比,他看到现在的父母还有这个所谓的姐姐,依旧感觉陌生,可内心深处却觉得无比亲切,有着深深的依恋。
又如同,父母说他为了一个男人而自杀,脑子里直觉可笑,可是心里却已经蕴藏了无尽的痛苦,或者说,在一瞬间,他把失落的痛苦都统统找回来了。
他记忆当中的自己,是吴云洲!
有着显赫的身世,卓绝的能力。
精通好几国语言,毕业于美国斯坦福大学的商学院。
亲手创立富安公司,并且拥有多项投资,二十八岁之时被评为年度十佳青年企业家,身家亿万……
他有很多朋友,政界的商界的,个个都出类拔萃。
可是这些人,身边的这些人,所谓的父母姐姐,来看他的亲戚邻居,甚至镜中的自己……现实告诉他,他不是!
不是什么吴云洲,他只是韩朝林。
根本没有显赫的身世,父亲只是普普通通的工人,母亲甚至下岗在家。
而他不要说出国了,甚至连读的大学都是三流的学校。
在上海只找到业务员的工作,因为喜欢上公司里的某个男人,被无情的拒绝之后,继而在出租房开煤气自杀?!
他之所以自认为是吴云洲,是因为无情的现实令他有了妄想症!
在他自称自己是吴云洲的时候,这些人就是这样认为了。
对现实的极度失落与绝望,在自杀失败之后,只能以妄想症逃避这无情的现实。
妄想症?!
他真的因为太过自卑,才会得妄想症?!
“你大学毕业就死活要去上海找工作,家里当然没有拉网线了。”
“我想上网!”
“先去附近的网吧上一下,过几天我抽空去电信局看看。”
“我现在就想去网吧。”
他现在就迫切的想知道,吴云洲这个名字,究竟是不是自己臆造的。
印象中,吴云洲曾与许多当红明星都有出双入对,想来在网络上定然有很多痕迹留下。
来到网吧,他坐下来,在搜索页面前,竟发愣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结果。
这世上如果真的有吴云洲这样一个人存在,那么又将说明什么?
他不是妄想症了?!
看着站在身旁的女子担忧的面容,他微笑了一下,然后输入‘吴云洲’三个字。
右手立刻被女子重重的按住。
“小弟……”她哀切的肯求道:“我们回家罢,吃了药,该睡觉了。”
他挣脱了。
心里涌上一顾不服气,他没有妄想症!绝对没有!
在按下搜索的不久,屏幕上跳出无数的关于‘吴云洲’的消息。
他惊呆了。
原本抓着他手肘的姐姐也茫然的松开了手,同时伏低了身体,注视着屏幕。
[豪门公子肆意飚车,血溅当场!]
第2章
赤红的大字一瞬间似利刃刺在心中,瞳孔倏然紧缩。
身后也传来微微的喘息之声,他有些茫然的点开页面。
首先映入眼睑的是身穿白衬衣黑色马裤,脚着鳄鱼皮靴男子的照片。
一手牵着缰绳,英姿勃发。
那笑容灿烂而狂肆,其姿态却优雅万分。
狂傲与优雅完全不同的两种特质,却在这人的身上完美的糅合一体。
网页上更有一组组照片,全是这个英年早逝的男子早年的专访照以及跟各种明星出入公众场合的照片。
正在看网页的他震惊万分。
一模一样!
这张面容和出现在他脑海当中的一模一样。
网页下拉,上面更有吴云洲的生平。
所有的一切,全都和他所想的相吻合!
而这些令他想起更多更远的往事,那些深埋着的记忆,几乎象是挖开了地底温泉,喷涌而至……
象是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塞入大量的讯息,头痛如影相随,片刻便发作了。
死命咬牙忍耐,几乎将唇咬出鲜血来。
他……如果不是吴云洲,怎么可能知道这些?!
突然之间,他注意到一个细节。
吴云洲出车祸之后,他的好友立刻将其送往最近的医院。
这医院的名字……分明和抢救他煤气中毒的那所医院是同一间。
这又说明了什么?
“这个吴云洲还没有死啊?”身后的女子惊讶的伸过去,指着页面,“现今依旧在重症监护当中,具体情况吴氏家族拒绝透露,据内幕消息,估计已经成为植物人,醒转恢复机率基本为零!”
他心中狂喜。
没有死,还没有死!
他是吴云洲,没错!
纵然头脑中尚有一丝混乱,可是吴云洲的一切一切,都无比清晰的展露开来。
虽然匪夷所思,他有理由相信,这肉体或许真是韩朝林,可是他的灵魂内里的一切,是吴云洲!
他没有妄想症!
因为这是事实!
“哎呀,原来这网页是二个月前的,早过期了。”
紧接着身后的女子的声音无情的砸了过来。
“小弟,快出来吃饭了!”外面传来女子的大嗓门。
吴云洲将身前写着一大堆乱七八糟全是英文的纸张收了起来,然后走出自己的房间。
目光越过客厅,看到正在摆碗筷的二个女人,以及正在烧菜的中年男子。
“朝林,快坐下来,妈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这个中年妇人拿着一双掉漆的筷子拼命往他面前的饭碗里夹肉。
“小弟,发什么呆,快吃啊。”
皱着眉头,伸手拿起筷子,看到瓷碗边缺了一个口子。
可是什么食欲也没有。
人生从高处跌落,晕眩呕吐,眼前阵阵发黑,过后留下的只是一片空茫。
“小弟,不要想太多,过去的事,就当放屁一样,放过就没了。”坐在他身旁的年青女子边吃饭边说话,嘴里的饭渣都喷出来了。
吴云洲眉头紧蹙着,下意识的往旁边避开。
“你一个女孩子家,说话这么粗鲁,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嫁不出去更好,男人没有几个是好货!”女子一脸嫌恶的表情。
紧接着,开始和父母在饭桌上新一轮的口水大战。
这些人粗鲁无礼,在用餐之时,嘴里有食物还大声说话,咀嚼声,直接端起菜盘喝汤的声音,拿着筷子的手因为说话还到处乱戳……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眼前发生了。
他眉头紧蹙,面色惨淡,心情极为阴郁。
原本捏在手里的筷子不禁轻轻的放下,搁在饭碗旁边。
昨夜,他根本无法入睡。
真的很讽刺。
在上一刻他还陷入狂喜之中,心想着,只要肉体没有死,他很可能有机会恢复正常,重新回到吴云洲的身体。
结果刷新最近的网络资讯,看到的却是,亲朋好友即将在上海为吴云洲举办的追悼会。
[医生宣布脑死亡后二周,吴氏终于同意拨管撤机,其母当场昏厥,无法承受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惨痛……决定于四月二十五日将在殡仪馆举行追悼会,昨日吴云洲家中已设立了灵堂,相关亲友陆续前来悼念。]
死了,这样就死了……
吴云洲……纵然曾经怀着遨啸九洲的理想与志气。
曾经无数次站在领奖台上,接受无上的赞誉。
在每一个社交场合,他总是那个被众星捧月般的人物。
只要有他在场,任何人都要避其锋芒!
任谁也想不到他的下场……死的就象一场闹剧,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消遣笑料。
……
“朝林,怎么了,又头痛了?阿珊,你弟现在还没好全,你昨晚还带他出去吹风!”中年妇人骂了女孩一句,又关切道:“朝林,吃几口饭,等一下吃药,头就不痛了。”
韩珊张了张嘴,最终没有说什么。
“我要去上海!”身体坐的笔直,目光却盯着自己身前的饭碗。
话音落地,立时遭到全家人的反对。
坐在他对面的‘父母’,立刻惊慌道:“朝林,你现在身体根本没有好,不必急着找工作。”
“再说了,上海有什么好的?房租物价那样贵,就算挣的多,都用来交房租水电了,还要吃饭,根本就存不下钱的。还不如等养好身体,在这里找个工作,至少省了房租伙食诺大一笔钱!”
“弟弟,大城市多复杂啊,出去无亲无故,再加上你年纪这么轻,很容易被人骗的!你大学毕业就去了上海,这才去了半年没到,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这样惨痛的教训难道还不够深刻?!”
“我要去上海,下午就走。”他再一次重申。
“上海上海!”韩琳怒气爆发出来,将筷子扔在桌上:“你知不知道为了你,全家人有多担惊受怕么?!为了你花了多少钱?!小弟啊,吴云洲死了,一切都结束了!就算他没有死,你们也是不可能的,不要再做梦了!
“我知道,你去上海无非是想参加明天的追悼会,你去了又怎么样?那个吴云洲出车祸,你跟着自杀,结果呢?!那种人跟我们根本没有交集的,活着的时候,就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死了就更不用说了。小弟,你清醒一点罢。”
“……”
听了这番话,他真的哑口无言。
真是满头黑线,女人的想象力啊。
在这所谓的‘姐姐’的眼里,他竟然是为了吴云洲而自杀的?!!!
真是无稽之谈!
他活着的时候,可从来不认识什么韩朝林的。
“我要去,一定要去。”他一脸的坚决,语气十分强硬。
目光是顽固的是执拗的。
久久的沉默笼罩着,每个人心头都压着沉甸甸的巨石。
翌日一早,他就坐车去了上海。
当然,家里人根本不会放心让他一人去,韩父在单位里请了假,陪着他一同到了上海。
一下车,也顾不得吃中饭,便立刻打的直奔殡仪馆而去。
韩父担忧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自从自杀事件过后,孩子变得很陌生。
也没有再叫他‘爸爸’,不仅如此,仿佛还刻意的想与家人保持距离,隔离开来。
全家愈发不清楚这孩子的想法,无论怎么劝怎么开导。
这孩子整个人灰暗沮丧,眼神冷漠而又绝望。
令他很是害怕。
常听人说,自杀过一次的人,如果想死的决心很大,在短时间内还会死第二次第三次……
他要牢牢的看着儿子,牢牢的看紧。
终于到达了殡仪馆,远远的就看到两旁停放的轿车,大排长龙。
韩父不禁咋舌,大城市果然不同凡响。
计程车尚未到达门口就停下来了。
韩父付了车钱,却见儿子怔怔的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是不是又头晕了?”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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