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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入侵者清除计划(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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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车回家的这一路不是太顺,原本十几分钟车程的硬是被逼停了几次,要么是前车突然变道急刹,要么是路过学校门口涌出一窝蜂的小孩子将马路堵得水泄不通。

时巍屿急得额上冒出汗,到小区楼下将车随便一停,就往家赶。

按说他们家园丁早就该等在门口帮他停车,可是刚才在路上他给家里去了好几个电话,其中也给时南奚拨了几个语音,都没人接。忙音冷漠到令他心里发毛。

最近因着要准备他去北美的那场硬仗,郎昕州被他叫回公司里协助,这段时间都是靳姨他们在照顾时南奚,要是真遇上什么突发事件……时巍屿想都不敢想。

冲出电梯三两步走到自家门前,他握住把手,忍不住手腕颤抖。

屋里很静,似乎没有人在家的迹象。时巍屿深深吸了口气,划开指纹锁,走进屋里来。

几乎是下一瞬间,他摁住了腰间的电磁脉冲手枪。

“奚奚。”他试探性地往屋里轻声喊了句。

家里一片寂静。落地透明玻璃窗微开,风卷动素白色缀绿萝的纱帘,上面时南奚给缝上的一只垂耳兔随着轻轻跳动。室内打扫得一尘不染,虽然住进来的人多了,可依旧保持着时巍屿喜欢的极简状态,桌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一束时南奚前两天修剪的花束安静地隔着,满屋玫瑰香。

他贴着墙壁走,时刻注意着半掩门的那几间屋子。

忽然正前的门一晃,时巍屿几乎是想即刻提枪,看到门后走出的人之后硬生生收住,立马藏到身后。

时南奚光脚站在门洞里,穿着松垮的家居服,一头栗色卷发睡得凌乱,神色懵懵懂懂的,揉着眼睛问他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时巍屿快步上前握住了他肩膀:“奚奚,你没事吧?刚刚叫你怎么不应呢!”弟弟安然无恙,他大松了一口气,一股子剧烈的后怕蔓延上来,捧着时南奚的脸看。

“我没事啊!刚刚做手工累了,在睡觉呢。”

“没事就好。奚奚,有件事情我来不及和你解释,但是你需要离开这里一趟,我和罗叔说好了,接下来的两个月你去首都他的国防研究所里住。”时巍屿轻轻捏着弟弟的肩膀:“乖,就当帮我一个忙,别问为什么。等处理完事情之后,我来接你。”

“首都?”时南奚这才一副刚睡醒的样子,诧异得长大了嘴:“我……可我不想去首都!”

“拜托了。就当是哥哥请求你,好么?”时巍屿俯低了身子,将额头贴在时南奚的额上,抚摸着他的脸庞,爱怜不尽:“接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在沪明市,我怕我保护不好你!”

时南奚看着他,踮脚去亲吻,却只是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碰了碰,“哥你要去哪里,我和你一起去!”

“别孩子气。”时巍屿无奈地微笑,回应地亲亲他:“我帮你收拾东西,咱们今晚就走。”

不容分说,他绕过时南奚往房间里走,利落地从衣柜顶上拎下来两只巨大的箱子,帮弟弟打包行李。过一阵就春节了,节后倒春寒,比年底还冷,因此球衣嘚带最厚的。首都的冬天透骨寒,等闲羽绒服防不住,得将自己的军大衣借给他穿。还有,时南奚喜欢玩雪,需要多带两双雪地靴……

一边想,一边在房间里翻找。他已经叫方识君订了四小时之后的飞机票,到了那边会有专人穿车来接,都是部队的人,安全就不用操心了。当务之急就是即刻送时南奚去机场。收拾到书桌,雕刻刀和油泥胚给打包好,将颜料盒拿起来时,只见一张信纸飘落下来。

时巍屿愣怔了一下,上面字迹细弱方正,是时南奚给他留的字条。

时南奚说,他和朋友约了下午出门去浦江路喝咖啡买点东西,晚饭时分再回来,叫时巍屿别担心。落款时间是,今天中午。

猛地,时巍屿感到脊背一阵发凉,陡然转身。

方才还站在门边的“时南奚”刹那间已经欺身到他跟前来,手里一柄寒芒四射的雕刻刀捅向时巍屿腹部。时巍屿反应急速,看准了一下擒住他手腕另一手死死抵住对方胸膛,却感觉下腹一阵刺痛,那削铁如泥的钢刀浅浅地没入他身体不到一厘米。

这一手是傅安邦教他的擒拿夺白刃手法,父亲在世时逼着他将一整套擒拿术和散打练得纯熟,这么多年危机迫近时依旧从骨子深处爆发出了肌肉反应。

眼前这人微微抬起头来,时巍屿头一回在自己弟弟脸上看到这种机械的冷漠。

片时,他歪头笑了笑:“时先生。又见面了。”

时巍屿忍着疼,目光冰凉凉注视着他:“……洛尔!”

“南奚在哪里?”顿了顿,时巍屿问。

“如您所见,他在浦江路喝咖啡。”

时巍屿皱眉:“和谁?”

“一位朋友。”

骤然洛尔加大了马力,手上的刀更加使劲,时巍屿咬紧牙关,忽一侧身,让过刀锋,上跨一步要将他绊摔,可他动作仿佛一早就在洛尔的计算之中,没等他发力洛尔率先一步踹向他膝盖,重重将时巍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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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倒在地,那根雕刻刀直指他眉心。

时巍屿吃力地抵挡着,却眼睁睁看雪白刀刃离自己越来越近。

“仿生人,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发力到声音都在颤抖。

“清除你。”洛尔短促地回答。他看了一眼时巍屿,解释:“我的定律使我只效忠时南奚。至于其他入侵者,都需要清除。尤其是你。”

洛尔说:“你的存在,对他而言是极大的损害。你会让他受伤、痛苦、癫狂,甚至死亡。”

时巍屿懒得搭理一只ai的胡说八道,提起膝盖重击洛尔胸膛,趁机滚翻躲开,站起身来。

洛尔伸手,不动声色将被时巍屿撞错位的胸腔钢骨掰正,提刀冲上来,嘴里继续说:“你明明不爱他,为什么要骗他,霸占他,让他误会以为你对他的情感也像他对你的一样?你让他越陷越深,最终走向毁灭消亡。”

他说一句,就迫近一步,手里白生生的刀子悬在那张嫩脸旁边,娇俏又狠辣。

时巍屿看着,心里一阵疼痛,咬牙:“把面具摘下来。你不配戴着这张脸。”

“不,时先生,是你不配。”说着,他忽如鬼魅一样疾冲上来,手里的刀从四面八方飞速向时巍屿身上挥:“你对他的亲情指数是96,爱情指数只有21。你拿他当弟弟,却一次又一次地和他做爱,而他却还想着和你去洛杉矶结婚。”

“瞎扯。”时巍屿左右闪避,当即脱口反驳。

洛尔惊人的数据分析力令他震骇,尤其是报出这两个数值的时候他有些惶惑。他怎么会对时南奚没有爱,他怎么能对时南奚没有爱呢?如果没有的话,那他们这段时间淫糜的日子又是在干什么?如果没有的话,被弟弟随便勾引两下就硬得不行的自己又是多么卑劣?

不,不可能。这个ai一定在说谎,一定是!

他更加大声地斥责:“你胡说八道!”

洛尔手停了停,脸上扬起一丝冷笑:“人类真有意思。想要骗人,竟然连着自己一块儿骗。”

“该结束了。”他抬眼,冷峻孤傲地看了一眼时巍屿,仿佛即将降罚人间的神。下一瞬,时巍屿再次擒拿住了他的手,在腕上狠狠一劈,雕塑刀应声掉落。忽然,洛尔手上的皮肉自动翻起,露出一截冷铁色指骨。

“骗子,该、死!”

只听一声枪响,登时溅出一簇殷红,泼墨也似的溅在地面上。时巍屿捂着侧腹,指缝中不断地渗出鲜血,缓缓靠在墙上,坐倒下去。

-本章完-

一束湿漉漉的鲜花被捧起,是开得热烈的芍药和洋桔梗的经典搭配,时南奚想了想,又抽两条缀满了白色苞蕾的雪柳,拿远了欣赏,又凑到鼻端嗅了嗅,满意地笑出来:“就是要这样搭配才对。呐,你看好不好看?”

话音未落,听到身边“咔嚓”一声轻响,他转过脸来,笑着嗔怪:“你又拍我!”

韩嘉樾放下了相机,笑吟吟:“你捧着鲜花的样子很灵动。”

时南奚挑了素雅颜色的包装纸交给花房老板等她扎,抽出湿巾擦手:“少贫嘴哄我。待会鲜花你得帮我拿着,然后再陪我去后街挑一些入门款的黏土。小青萌是你推给我的,你得一起负责。”说着,将旁边大包小包的东西往韩嘉樾那边推了推,示意这些都得他来抗。

“一下午了,买了这么多东西,还没买够?”韩嘉樾伤脑筋地挠挠头。

地板上堆满了新冬衣、文具、零食,每样时南奚都煞有介事地整了一大包,看得韩嘉樾蜷了蜷手指。毕竟是位上市科技公司坐办公室的经理,他都不记得自己这双手已经多久没提过这么重的东西了。可是他又不能让南奚自己提,这小少爷习惯了出门逛街都有个特种兵郎昕州鞍前马后地伺候着,压根没有自己那东西的概念。

“没够!这才到哪儿啊?”时南奚拿到手了娇艳欲滴的花束,心情大好,塞到韩嘉樾手里:“我这可是头一次去看望朋友,带少了多没礼貌!”

说着话,他自顾自地往前走,丝毫没考虑韩嘉樾能不能拿上那么多东西跟过来。

但事实证明人的潜力都是被逼出来的,不一会儿,韩嘉樾就想办法扛着那一座座小山艰难地追着他跑。心里头只想着有时候还真的不能不相信报应,干点儿亏心事来得真特么快。

昨晚上韩嘉樾就用卓尔的名义约时南奚出来玩,好给洛尔腾出行动的空间。

时南奚本来是想在家里雕新手办,开直播,懒得出门,韩嘉樾就诱惑他,说他资助的那位名叫许迎晖的“小青萌”,她家恰好就在比邻沪明市的小村落里,赶巧了她期末考完,问时南奚想不想去探望她。

这倒真让时南奚心动了,今天午饭后就把韩嘉樾拖出来要给小青萌准备礼物。

他没多少朋友,想到要去看望自己资助那么久的孩子,竟还有些情怯。

“差不多了吧,小少爷!”韩嘉樾哭笑不得,看着还兴冲冲往各种商店里跑的时南奚,略微无奈。

时南奚甩着膀子头也不回:“差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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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看不出来师娘那么精明毒辣的人,竟能生出这么个率真单纯的儿子。

抬起手看看智能电子表盘,洛尔发来了几个简短的字符。说是时巍屿回家了,他们正在周旋。韩嘉樾需要拖住时南奚久一点。当务之急,不能让时巍屿去美国。他还真不敢确定这位小师弟是否当真能扭转乾坤,毕竟此次伤人事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与嬴联公司关联,有的都是推测与旁证。别到时候布了这么久的局,功亏一篑。

时文玢不能这么早被放出来。

他只吩咐洛尔阻止时巍屿去美国,但具体如何操作,他向来不管,只管给自己的仿生人充足的发挥空间。

反正每次都不会叫他失望就对了。

时文玢在海外被困,时巍屿那儿乱成了一锅粥,可韩嘉樾心中有数,并不十分担心自己师娘的安危——他到了现在,内心里依然对时文玢这位从小将他带大的师娘又敬又畏又怨,又爱。

他是傅安邦完-

沪明市入冬了冷得很,虽没飘雪,寒气却似冰水一样,不论穿多厚的衣服都挡不住,给浸透了、泡穿了,活刮进皮肉里。

时南奚将毛巾从盆里拿出来拧干,手指头被风一吹,冻得直打颤,可他却咬着牙,将尚带着些血渍的纯棉里衣挂起来晾晒。

时巍屿脱离了危险期,从市和协医院icu回到北檀湾别墅已经一周了,身体状况还算稳定,只是依旧昏睡的时间多。时家的家庭医生许婴每天两趟上门观察。时南奚自从回到了这里之后,除了医生以外不许任何人碰时巍屿,一应擦洗、照顾都要亲力亲为,已经不知道熬了多少个晚上。他从小养尊处优,身体差,也不会照顾人,熬了几天自己一张小脸蜡黄,得亏是郎昕州顾着,没让他把自己累病。

偶尔时巍屿会苏醒片刻,看到弟弟顶着哭得微红的眼还挂了两个大黑眼圈,心里头不是滋味,相顾无言,也只是抬手去摸时南奚的头,时南奚乖顺地将脸蛋凑到哥哥掌心里,然后被哄去勉强睡一阵。

擦净了手回到卧房,他看了哥哥一阵,脱掉了鞋子爬上床,小心翼翼揭开被子钻了进去,像只打洞的小兔挤挤蹭蹭挪到时巍屿身边依着,捏了一角哥哥的衣服,他怔怔地望着人发呆。

这几天他们俩没说过几句话。

包括时巍屿难得苏醒的那两回,除了轻声劝他去休息一会儿,就再没多余的话说,转头吩咐郎昕州代办处理公司的事情。虽只是几天的光景,兄弟俩似乎都各怀心事,亲密无间的感情中好像横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膜。

时南奚看着,唇动了动,没有再像从前那样任性撒娇,而是抿着嘴坐在一旁,眼看哥哥消耗完精神又熟睡过去。几次想插话,都让自己扼住了话头。

不是不想,是不敢。

嬴联科技前董事长在自己家中遭遇枪击,这炸裂的新闻早就挂在各大自媒体头版头条好几天。

普东区警方完-

“我跟你说过的,不是么?”不知何时韩嘉樾站在了身后,看着仿生人坐在地上的身影,轻飘飘说道。

十分钟过去了,洛尔依然怔怔盯着时南奚远去的方向,没有理会。

憎恨、恼怒、决裂……这几个刚刚从时南奚面部采集到的词轮番在他内置分析屏上翻动,每一个词汇的情绪值几乎都堆到了顶峰。

那个头也不回绝尘而去的时南奚,大约是真的不愿意再见他了。因为自己做了一件,长久来看对他而言有利的事情,他就因为这件事和洛尔决裂,令仿生人觉得错愕。

时南奚,这位主人,他是如此单纯到近乎愚蠢,他难道不知道他和时巍屿这段畸恋放任发展将要对抗多少障碍,最终走向两败俱伤的可能性高达80%。同时他又是那么的孱弱,刚才发了一通脾气差点连站都站不起来,被郎昕州搀着,颤抖着膝盖一步深一步浅走上车。

他怎么有力量去应对和时巍屿恋爱给他带来的狂风暴雨?与他而言,最优方案是当即与时巍屿断绝恋爱关系,很明显时南奚不可能做到;那么剩下一种最高效的方案就是让时巍屿永远消失在他的世界。

时南奚想要的不就是个哥哥么?洛尔就能扮演他的哥哥,除了时巍屿之外他还能扮演很多人,他能演得很像甚至以假乱真。与其期待一个根本对他就不是爱情,还三天两头不着家的时巍屿,倒不如让超智能仿生人复刻一个他完美的情人。他能给予时巍屿的脸、声音、身材、陪伴,模拟时巍屿无法给予的爱情,甚至无穷无尽的性能力。

两种性价比摆在一起,人类怎么就是不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呢?

“他不会听你的。甚至会骂你、恨你。”韩嘉樾离得不远不近,一副隔岸观火的态度,“仿生人,至少在目前的这个社会里,是不可能被当做人类来接纳的。你再完美,他的心里也只可能装下时巍屿。”

“如果清除呢?”洛尔若有所思,喃喃说道。

“你清除了时巍屿,也无法抹去时南奚对他的爱和执念。人心是最复杂的系统,有时候你越是想要清除某一个人,他在人脑海之中扎根就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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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你左右不了。”

“我可以替代他!”洛尔转过头,死死盯着韩嘉樾。他脸被雨水泡久了,硅胶已经有些开裂,露出皮下仿真血,俊美的容貌有几分骇人。

“不。不行。”韩嘉樾遗憾地摇头,仿佛俯瞰着卑微众生的创世主。

他饶有兴趣地看仿生人电子眼中精微的光芒亮起又黯淡,他的这个作品的智慧越来越高,现在系统已经可以不用调试就自动模拟出人类情绪,兴许过不了多久他的图灵测试就能完美完成,然后抽出迭代到最高水平的芯片,尝试着注入活人意志。

他这些年的研究成果,一切的精华,全都集中在洛尔身上。

真看不出来,他给洛尔图灵测试选择了时南奚这个培养皿效果惊人,洛尔在他身边迭代速度是从前在实验室里的几倍,竟然短时间内滋生出了爱欲、性欲、占有欲、杀戮欲。

“好了!”他抚摸着仿生人的头,语气低柔:“我们回去吧。我的孩子。”

北檀湾别墅86号,时巍屿卧房。

又一只六分尺寸的手办做好了,时南奚将它包好小心翼翼放进铺满拉菲草的盒子里,叮嘱郎昕州用最安全的物流寄出去。他最近报复性接单,也不管钱多钱少,粉丝想要什么、想看什么,他都做。

索性将工作台搬到时巍屿床边,开启直播,不需要他照顾的时候一雕手办就是好几个小时,将整个人都埋到创作里去。

这是他从小寻求安全感的方式。

记得从前在美国,他被狗绳拴在二楼走廊里,和鲍勃汤姆就仅一门之隔,里头惊天动地的动静根本挡不住。鲍勃叫起来毫不顾忌,床板地板被撞得山响。时南奚曾经一度以为爸爸在里面挨叔叔的揍,吓得缩成一团,小手无措地在地上摸索,抠了一块泥在手上颤抖地攥紧,揉捏,发泄着心头突突直跳的恐惧。

后来发展到他觉得惊惶手里就一定要抓一把泥。渐渐地那些泥在他灵巧细长的手指间揉出形状……

到了现在,依旧是柔韧的泥土泥胚能让他的不安平复下来。创作让他暂时忘却了身处的一切,他只需要将精神贯注到手里这团微温踏实的泥土上,土壤的气息钻入鼻子里,叫他莫名地安心。

“做了这么久,不歇会儿?”这段时间,时巍屿恢复得好多了,醒来了就在用ipad看邮件,转过头,温声对时南奚说话。

时南奚手上一僵,抬起头看着哥哥。

圆润的眼睛像两颗蓝宝石,嵌在他略有些忐忑不定的脸上,无辜得可怜。

时巍屿笑了一下,摁着伤口,说:“难得今天天气不错,你不打算出去走走?让刘妈帮你找个好看的瓶子,你去花园里挑几支花来放在床头柜吧。”

他这话想着是劝时南奚出去晒晒太阳,别一天到晚和自己这个病人待在一起,自然还觉得这屋子的病气实在过重,想要点儿鲜活的花添些气色。

时南奚最近乖巧得很,哥哥说什么他都不会违拗,于是喊了刘妈,一起到外面的露天小花园里逛去了。

看着窗外弟弟穿梭在花丛里的身影,在家里时南奚不穿正装,丝巾也不绑,就披了一件外衣,里头是家常的白色棉麻服,衬得肤色雪白,美得浑然天成。让时巍屿没来由地想起清甜不加一丝杂质的椰青水。

忽然他有些落寞。

那天遇袭时洛尔的话就好像一根刺,扎在肉里。当他看着时南奚,生出几分逾越的念头时那根刺就会冒出来扎他一下,他一霎觉得愧悔,连带着,这几天时南奚想来与他亲近他都下意识地退缩几分。弟弟不解又伤感的目光,搅得他更难受。

这么美、这么好的南奚,他值得这世间最纯粹珍贵的爱意,而不是像自己这样,不明不白的,却还享受着他的爱和肉体。

时巍屿迫使着,将目光收了回来,继续翻动ipad页面。似乎有些燥,他翻页的时候常常误触,跳出的错误界面好像把他微妙的心思给翻了出来,他瞬间被抓包一样耳廓蹭地红了,赶忙点击退出。

“最近没有什么信的消息,时先生。”郎昕州在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不咸不淡地打断他,“您已经盯了邮件页面很久了。”

时巍屿这才发觉,继贾西娅律师在北美展开一系列行动之后,联邦调查局的侦查似乎也陷入了瓶颈,对于时文玢他们的强制措施也松缓下来。加上嬴联科技在当地有着不小的国民度,时文玢平时注重公益和慈善,社会各界对于本次调查的质疑也令北美当局投鼠忌器,暂时算是安全,就等联邦法院安排听证会。

目前,其实国内嬴联总部的危机反而更大一些。

时巍屿出事了,他所掌管的产品研发部和风控部自然而然也被黄飞宇派人接手。就在他住进icu当天,他卡了许久的对于罗吉尔仿生人的质检报告当即获批,用的还是时巍屿的私章。隔天,就开了新品发布会。

现在只怕已经销售出去一大半。

国内没有智慧型仿生人的先例,消费者都觉得稀奇,翘首以盼,一发售,国内一些盯紧了这个领域的科技宅门一马当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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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当天的销售额刷到新高。现在,黄飞宇正忙着联系罗吉尔公司补货,目前仓库里的,可能都不够这个月的消耗。

“啧。”时巍屿看到了,烦躁地合起ipad。

如此一来,他之前的殚精竭虑算是全白费。

来自北美的,性能不清、风险不明的仿生人,到底是开始渐渐渗透进了国内的各个角落。现在也只能期待它们都是质量完好、功能齐全的产品,再不济,也只能指望他们当初收货时挨个手动安装的防暴制动装置了。

万一,真的出了什么问题,防暴装置至少能在仿生人的“三大指令”被抹除之前抑制住它们的行动。到时候,再以产品质量为由批量召回,给客户换新,将社会影响和商誉影响降到最低。

他抓起手机,在研究院的群聊里发了条微信,一则是宽慰那群专家们报个平安,二则委婉地催促国产仿生人的研发进度。

忙了一阵,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时巍屿深深吸了口气,闭紧了双眼,再睁开时目光无意识地游离。

“您今天一直在看南奚?”

郎昕州说这话时没什么表情,扶着他缓缓躺下,顺手收拾起工作设备。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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