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的墓前,钱豪多在说话,薛正特意避开,站在远处凝视钱豪多的身影,心里却在琢磨另一件事,等钱豪多完事,他才过去把花放下。
二人在墓碑前静默半晌,薛正才道:“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放下过去,钱豪多又变成那个阳光开朗的他,没心没肺道:“不会是民政局吧?我可说好,没车没房我可不同意啊。”
薛正被他逗笑:“不好意思,我有车有房,电动车也是车。”想起自己的计划,正色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钱豪多被拉到车站,一路颠簸,都快走出县城,才在郊区的一块院子前停下,门牌上头写着“清月民办养老院”。钱豪多不明所以,眼神示意薛正怎么回事?
薛正表情凝重,只带着他往里走,那守门的验证身份之后,薛正轻车熟路,中午时分,老人们都围坐在一块吃饭,他两站在饭堂的后门,薛正停住脚步往里看,钱豪多顺着他的视线,很快找出那个熟悉的侧脸。
好歹在薛正老家住过一段时间,钱豪多还是能将面前坐着轮椅独自吃饭的阿姨和记忆里那个热情的同学家长联系在一起,他问道:“伯母她……”
“我妈腿一直就不太好。”他避重就轻说明道,钱豪多以为他要进去,没想到薛正站在门口忘了很久,最后点头就走,转向院长办公室交完费用便一言不发离开。
院门口,钱豪多实在忍不住,“到底是怎么了?”他以前的确奇怪过为什么从来没见薛正和家里人联络过。
“我高中的时候,出了点事情。”薛正伸手去牵钱豪多的手,拉他往回走,道:“你走之后,有段时间,几乎天天在网吧玩我们玩过的游戏。我妈为了找我,本来腿就不好,再加上摔了一跤,就彻底……”他尽可能平静的讲出来,他不想把这些过去变成钱豪多的负担,就像钱豪多不希望他爷爷变成薛正的负担一样。
回忆那段时间,薛正都觉得自己很蠢,很混蛋,他继续道:“我妈从小养我到大,吃过很多苦。我振作之后便把关于你的东西收了起来。”
钱豪多默默握紧他的手,想给他一些鼓励和力量。
“我后来只是偶尔想起你的时候,才会看看那些东西。”他曾经想把钱豪多珍藏在记忆里。
钱豪多还是不明白:“那为什么伯母不跟你一起住?”
“我大学毕业之后,向她说了实话,我说我喜欢男的。”薛正扭头望向养老院,悲伤道:“我当时太冲动了,我不想对她撒谎。”
钱豪多能理解,即使开明如钱爸钱妈都不能接受,更何况一直盼着薛正成家立业的伯母呢?
“那之后,她就一直不肯见我。”薛正收起伤感,“不过,我经常来看她。”
薛正会成为这样一个温柔的人,多半是因为和妈妈相依为命,钱豪多心中动情,揽住他的肩膀,轻拍后背,道:“伯母会理解的。”
对于未来,两人却是有不同的打算,薛正希望钱豪多先去过学业完成,钱豪多拖拖拉拉不肯答应。
薛正忙着上班上课,又担心钱豪多无聊,却没想到钱豪多早出晚归,晚上回来倒头就睡,比他还忙,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这么折腾一个月,某天一大早,钱豪多从身旁爬起来,匆匆洗漱之后到房里打了声招呼就要走,薛正终于忍不住,不打算再装睡,抓住他盘问。
可是钱豪多就是不肯说,匆匆亲了他一下,就溜出了门。
薛正怕他出事,套件衣服就悄悄跟上去,钱豪多一路疾走,直奔车站,薛正不能跟着上客车,便打辆出租在后头尾随。
随着车子越开越远,愈发熟悉的沿途,薛正心中隐隐明白钱豪多是为了什么。
果不其然,钱豪多跑到养老院里当杂工,一整个早上,钱豪多在院子里忙来忙去,一会儿搬东西,一会儿帮打饭,还不时推老人们出来晒太阳,院子里的老人家一见着他,脸都笑开了花,除了薛妈妈,钱豪多试图去跟薛妈妈搭话,都被对方冷眼以待,可这丝毫不会打消钱豪多的积极性,毕竟班长说过:有志者事竟成!
薛正在角落里目睹这一切,眼泪渐渐泛上眼眶,感动、感激甚至感恩一齐涌上心头,为自己的爱人感动,感激命运让自己喜欢上他,感恩他们还能在多年后重逢。
他拭去眼泪,冲到钱豪多身边,帮着他一起搬那些爱心人士捐献的旧衣服。
钱豪多见到他明显吓了一跳:“你怎么来了!”
“你能来我怎么不能来?”
“我……”钱豪多赶紧把他推到一边:“你别被你妈看见,扰乱我的计划!”
薛正:“你好好的钢琴课不去教,天天来这当免费看劳动力,我怎么忍心?”
钱豪多愣了一会儿,然后特别不要脸道:“我在这很受欢迎,你妈以后肯定也会很喜欢我!到时候我叫我妈去你家提亲。”对于提亲这件事,他已经摩拳擦掌,踌躇满志。
“……”混乱和自责的情绪被冲淡,薛正没好气回道:“要提亲,也是我去你家提亲。”说完附在钱豪多耳朵上低语了两句。
气息打在耳垂上,再加上薛正面不改色的胡说八道,钱豪多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
他还想反驳几句,便听身后响起咳嗽声。
一扭头,薛妈妈正看着他们。
“……妈……”薛正一派坦然。
“伯母……”钱豪多没来由心虚,他天天在养老院干活,就是为了在薛妈妈面前刷下好感度,方便以后建立良好的“婆媳”关系,不对,是“丈婿”关系,现在薛正一出现,他的好感度是刷不成了……
薛妈视线越过钱豪多,望向薛正:“推妈去那边走走。”
钱豪多心里直打鼓,心道万一薛妈妈也像自己老爸似的打薛正一棍怎么办,他只好悄悄躲在柱子后,观察薛妈妈一举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