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望着电视机出神,秘书通报侯丹来访,已替她引入会客厅。
王洁瑜与侯丹都是相熟已久,又曾经在省台共事过,彼此知之甚深。侯丹是前辈,王洁瑜却从进台里就是一颗新星。虽然后来王家倒台受了些微影响,其实在台里地位仍旧稳固,不似侯丹赤手空拳打天下步履维艰,可她偏偏在风头正健时辞了职。
二人虽然认识这么多年,因苏正则,关系却不见亲密,不知忽然到访所为何事。秘书替两人端来咖啡,侯丹却叫她换一盏花茶上来,秘书即刻照办。侯丹烟酒不忌,口味重,难得如此清淡。
侯丹一边给她斟茶,一边笑道:“女人还是要对自己好一点。”
此女无事不登三宝殿,王洁瑜警惕道:“找我什么事?”
“我找老同事喝喝茶,聊聊天,瞧你紧张得!”
王洁瑜懒得与她周旋:“无事不登三宝殿,我知道你来干什么!”
“既然你这么爽快,我也没什么好遮掩的。”
“谁叫你来的,苏正则,还是我叔叔?”
“不管是谁,都是为你好!”
王洁瑜冷笑一声。
“你虽然比我小,有些事我真的很佩服你。”
当年为了苏正则,王洁瑜给喝醉的苏正则下药,吓得苏正则连滚带爬掉下床去。为了订婚,捅破“表兄妹”的亲戚关系,跟父母闹翻。千辛万苦取得苏同海首肯,亲自施压安排两人订婚事宜。
再后来骗得裴樱舅舅跳楼,逼得那两人退无可退;为了苏正则,冒着生命危险威胁亲叔叔,与父母决裂;盗取停车场视频交给温世安;陷害裴樱“商业犯罪”……她处心积虑,步步为营,却总是只差临门一脚,一败涂地。
这等手段,侯丹自叹不如,可是:“那人神鬼不吝,公司都快让他赔进去了,你以为要挟得了他。”
王洁瑜冷笑:“他没有退路,现在就是要他的命,他也无话可说。”
“那你亲叔叔怎么办?他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现在肯让我来,也是顾念你是他侄女的旧情上,你要真把东西给了苏正则,你在王家就真是众叛亲离了。换个角度说,你把一个男人逼成这样,就算最后他受你要挟跟你结婚,你以为又能得到什么?你要是这么做,将来就彻底没有退路了。”
王承孚先时受她威胁不敢动她,留了苏正则一条小命,不过拿她当侄女,如果她一点旧情不念,王家就再不会有人护着她。这一点,她何尝不清楚。而苏正则那边的情分,她如此紧逼,大概也剩不下什么。
可是,王洁瑜苦笑:“我早就没有退路了。”
苏正则性格霸道,相貌英俊,偏偏又重情重义,从小不乏追逐者。高中那年,他喜欢上侯丹,就真的一心一意,整个眼里只能看见她。后来为了侯丹烧车,与温世安结怨,为陈巍挨刀,她见惯了太多苟且软弱妥协,如何能够不心动?她就这么一步一步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朋友说她只是爱上了别人的爱情,她为了逃避,出国游学,见过了形形色色的男人,拥有过好几段不痛不痒的恋情,念念不忘的却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身影。有人说,橱窗里名贵闪耀的高跟鞋,女人们都想要,只有得到后才能发现也许根本就不合脚。
可是从来没有得到过,她怎么知道究竟适不适合自己呢?
她是王家最小的小辈,纵然万般宠爱因她不是男儿身总是意难平。她再优秀,再自信,那份压顶的乌云从未消散,所以她很小就学会掌控一切。如果橱窗里的东西,没人捧给她,那么她想尽办法也会叫人捧上来。
他是她唯一费尽苦心得不到的。
未实现的理想蕴含巨大的能量,促使人去飞蛾扑火,不顾一切。
“世界上有些事有些人就是无能为力,错过了或者得不到,只能接受,没有办法。你是个聪明人,你看看你婶婶,执念一生,其实什么都得不到。”
“苏正则不是王承孚!”
侯丹语塞。
“不如你开个价,去劝劝我婶婶不要再管我叔叔的事,找个男人改嫁,怎么样?”
“……”
“你没有办法说服一个输得只剩下一张筹码的赌徒收手,留着剩下那张筹码回家慢慢过。因为输到最后,已经没有退路,回不去了。”
她父母在牢里,大概这一生都不会再原谅她,叔叔也是指望不上,王家剩余宗亲对她唯恐避之不及,她早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张筹码,有希望扳回全局,为什么不?
侯丹叹气:“他那个人,一向吃软不吃硬,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别忘了你被他退过几次婚!”
所以这一次,她不能再重蹈覆辙,她在心里警告自己。
等了一会,侯丹见她固执不开腔,无奈道:“你……唉……你婶婶那边,我再给你拖几天时间,你自己好好想想。我只希望你不要赔了夫人又折兵。”
怎么会赔了夫人又折兵?她心里早就想好了,她不仅要结婚,还要个孩子,一个苏正则的孩子。他从前对她那么好,他为了孙妍连命都可以不要,如果她真有了孩子,他的孩子,将来……
侯丹出门的时候恰逢苏正则,那人憔悴不少,擦肩而过时,侯丹低声道:“保重身体!”
苏正则点点头,昂首朝里去。
裴樱仍旧如常,一边关注国内新闻,一边紧张学习。过了几个月,王承孚的案子才开庭宣判,网上报道一审判决八年前张玉珊替王承孚顶罪入狱,王承孚犯妨碍司法公正,性爱交易,非法经营罪,除缴纳巨额罚金,追缴非法所得之外,判处四年有期徒刑,缓期一年执行。
王承孚认罪态度良好,主动缴纳罚款,还清非法所得。
裴樱看到这个消息,心内滋味莫名,偏偏还要在苏正则面前假装不知情。她原本暑假不打算回国,可目前还没到暑假,她毫不犹豫订了七月中回国的机票。
这日在学校待到深夜,返家之时,掏出钥匙开门。身后一个黑影忽然笼罩住她,裴樱只觉得腰间一紧,惊出冷汗,苏正则下巴抵在她耳边柔声道:“是我。”
裴樱又惊又喜,眼眶一湿,转身捶打着他:“你讨厌!来也不通知我一声!”
苏正则搂紧她,裴樱都腾不出手来开门:“你先让我开门。”
苏正则这才松开她,她一边开门,一边问道:“你什么时候来的?”
苏正则不答她,推开房门将她揉进去,抵在门上便亲了下去,裴樱踮起脚尖勾住他,竟比他还急切。二人猛烈纠缠,气喘吁吁,裴樱扯着他的领带将他往卧室引。
昏天暗地地做了半个晚上,翌日裴樱在苏正则怀里醒来,虽然浑身发软,却喜悦满溢。二人厮磨到饥肠辘辘才下床觅食,中午裴樱带他去找中国馆子。裴樱瞧出苏正则心情不好,主动给他介绍她的朋友,班上的同学,又带他逛了一圈校园,汇报学习情况。一路上,苏正则话极少。
黄昏时刻的塞纳河旁,裴樱偎在苏正则怀里撕面包喂鸽子。
华灯初上,河畔有人架着三脚架相机正练习摄影,不一会儿上前用英语礼貌询问苏正则,是否可以为他们拍一张合影。
裴樱愉快地同意了,等那人拍完裴樱迫不及待拉着苏正则过去查看成果。成像效果十分满意,裴樱用法语表示感谢,那法国男人低声对裴樱道:“小姐,你很美,你们很般配!”
裴樱面上飞红,心里却甜滋滋地,掏出手机与那男人互留电子邮箱,希望他能将合影发送给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