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要前往下一个地方了,那这个院子就被抛弃了。顾舒收拾着自己带来的行李,仔细核对有没有落下的。沈逸只穿了一身衣服上来,现在也就是多了前几日在山下买的那身衣服,他的东西两下就收拾完了。
临到走了,沈逸恋恋不舍地抚摸着收拾成一堆的东西:“这个不锈钢碗,我第一次吃饭还摔过它呢,还有这个躺椅,我睡了好几天……”
离别时,这些平日不曾注意到的东西竟也有了感情。
暖壶和碗筷是要还给陈大牛家的,两个竹编的躺椅是陈大海送的,现在带不走,也要还回去,还有墙角那一袋土豆,是隔壁的阿婆给的,这些都要还回去。
知道顾舒和沈逸要走,陈大牛还显得有些慌忙,他拉着甜甜:“……我们送送你吧。”山上没有幼儿园,陈大牛夫妇也不识字,这几天还是顾舒每天抽一个小时教会了甜甜十几个简单的字。
陈大海跟着还东西的沈逸也来了,他还扶着他老娘,陈奶奶的身子比之前要好一些,虽然腰腿还是疼的厉害,但是勉强能下地走路了。
知道要会她儿子按摩的小年轻要走了,说什么都要来送送。
是前几天,沈逸灵机一动,从网上下了个给老人按摩的视频让陈大海自己学,就这一点,却得到了陈大海母子弯腰点头的感激。
下去的时候就不想上来那么折腾嘉宾了,节目组直接准备好了越野车带着嘉宾下去。除了已经离开的周奇,剩下的陈伊,孙凯和付青青三人早已经上了车,就差顾舒和沈逸了。
顾舒拉着包,沈逸亦步亦趋的跟在她后面,不停回头往后看。
“一路顺风!”“万事顺心!”零零散散的人凑过来,虽然只是短短几天,但是顾舒和沈逸已经和大半个村子的人打过交道了。
“哥哥姐姐一路顺风!”陈甜甜稚嫩的童声响起,她被陈大牛抱着,还不知道哥哥姐姐要离开再也不回来了,只知道学着大人的话挥手,只以为是场游戏。
无论男女老少,他们每一个脸上都是黝黑的皮肤,十指都干枯的像是老树的根,哪怕年纪最小才四岁的陈甜甜,脸上也不想城市里的孩子那样白皙,她小脸如熟透了的苹果一般带着山区特有的高原红。
沈逸脚下的脚步越迈越慢,一股难言的悲伤渐渐从他心底涌出来。
沈逸抬头扫视一圈周围,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靠着车抽烟,车里的陈伊和付青青咬耳朵嬉笑,孙凯靠着座椅假寐。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层唤做冷漠的面具,对周围的一切无动于衷。沈逸忽然觉得有些发冷,有些迷茫,却不知这迷茫从何而来,哪怕现在太阳很大他鬓角还冒着汗。
措不及防,一阵温暖落在了他的掌背上,沈逸骤然抬头,顾舒正笑眯眯的看着他。
这只是一个安抚性的抚摸。沈逸却觉得顾舒掌心似乎比头顶的骄阳还要暖上几分,他骤然有了勇气开口。
“顾舒。”
“嗯?”
“那些人……”沈逸喉头滚动,眼神不知所措。
顾舒顺着沈逸的目光,顶崖村的村民正站在树下对着他们挥手。
沈逸组织了一下语言,“他们一直这么难吗?”
“他们一直这样,陈大海没钱给他妈妈治病,陈甜甜没有钱也没有条件上幼儿园,阿婆的女儿一年只回来一次……他们”沈逸顿了顿,难过的看着顾舒。
“他们原来这样,以后也要这样,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没有动静的长大,变老,死去,一辈子都如此吗?这样好可怜。”
搞艺术的大概天生同理心要强,情感敏感脆弱。沈逸很容易被负面言论影响致抑郁,也轻而易举因为没有灵感而患上神经衰弱,也同样,会为他人的不幸而动容。
顾舒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含期待,等着她给出一个答案的沈逸,许久,长长叹了口气:“何止是可怜啊……”
这样一批人,他们受限于知识和眼界,甚至到了咽气的时候也不一定知道自己是可悲的。更可悲的是,很大可能,他们的后代会一辈一辈的延续他们的不幸。
他们是这个繁盛时代中最沉默无言的一群人。他们不会上网,不会发表自己的言论,很大可能也走不出贫困的怪圈。
这样朴素善良却一无所有的一群人,何止是可怜啊,这是何其可悲。
沈逸抿抿唇,下了决定:“我还有三十多万,可以给甜甜上学,给陈奶奶治病……”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沈逸心里扒着手指头算,好像他也就只能帮几个,那别人呢?
“我原来没攒下来钱。”沈逸声音夹杂着懊悔,星耀公司克扣的多,他自己花钱也厉害,成名这么多年竟然没有什么积蓄。
顾舒被这种小学生捐款一样的话给逗笑了:“你再有钱也帮不了所有人啊,华国可不只有这一个顶崖村,这样处境艰难的村子,可太多了。”
沈逸不以为意地扯扯嘴角,冷漠道:“别人的死活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关心顶崖村的人,我只在顶崖村生活过……要不然我出去再开几场演唱会?这样钱应该就够了。”后面他又不确定起来。
顾舒无奈,要怎么形容沈逸呢,冷漠又善良?唔,好歹想着顶崖村的人。
接着沈逸就看到顾舒走过去和车旁的工作人员说了什么,工作人员似乎很为难,但是最后还是无奈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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