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时出神,只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像是一把小锤在她心上擂动,却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直到脑门儿上倏忽被弹了下,才恍然回神,捂着额头瞪他:“你弹我干嘛?”
“偷看我啊?”
“……没有。”
他勾着唇,痞痞地笑:“那你发什么呆?走了。”
她却无动于衷,靠在他怀中,一股未消的淡淡烟草气味儿钻入鼻腔,她不禁吸了吸鼻子。
他的怀中也暖融融的,她能感受到他爽朗地笑了,胸膛震颤着,感觉很是愉悦。
“还要我抱啊?”
“……”
他那笑容欠揍极了,她又气又笑:“可以啊,你不嫌累的话。”
“我还真不觉得累。”他边说着,微躬下身,把她的胳膊绕在自己肩头,扬手要把她托抱起来,她却挣扎着从他怀里挣脱下来。
“别了,别了——你还上班呢,让别人看到了像什么话。”
“像什么话?让他们自己来问我。我这是关心病患。”他那股霸道劲儿来了,闷哼一声,又一次要抱起她时,安全通道的门被人推开了。
“你对别的病患也这样……吗。”
话还没说完,门口的小护士一抬头看清了是许嘉川和一个陌生女人保持着一种奇怪的姿势,脸唰的红了,跌跌撞撞地退回:“许许许许大夫……打打打打打扰了……”
出去时还替他们好心地关上了门。
“……吗。”她的尾音在嗓中打了个转儿,然后苦笑,“……你看吧。”
“抬产妇上手术台的时候会。”他也笑了笑,问,“吃醋了啊?”
她别开头:“……我吃产妇的醋干嘛?”
他顿了顿,转而问:“你刚才怎么过来的?”
“跳过来的。”
他感到好笑:“那你这回跳了多少步?”
“……我没数。”
他伸出胳膊揽住她肩,拢住了,再也没抱她:“我扶着你吧,你往前走几步试试。”
他的臂弯坚实有力,给她足够的支撑,她点点头,然后慢慢向前挪着脚。
“可以吗?”他在旁低声问。
“嗯。”
“那就这样走吧。”
温热柔和的气息拢住她,她不禁耳周发热,两颊也烧灼。
推开了门出去,眼前逐渐开阔,消毒水味道更为浓烈,满眼是有些灰暗的白色。
钱雯芝远远看到两个人出来了,刚才的人群四散,也不知去了哪里。钱雯芝阔步过来,打量着互相搀扶过来的林蔚和许嘉川,了然一笑,对许嘉川说:“你舅那边我会跟他说的,你别太有心理负担啊。”
许嘉川说:“没事儿。”
钱雯芝看着他兴致恹恹,小心问:“你舅刚才骂你了?”
“……”他倒是不想自己像个告状的小孩子,微一点头后又立马摇了摇头:“没事儿,是我的错。”
林蔚的记忆里,鲜少听到许嘉川认错。
她讶然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钱雯芝。
钱雯芝语气倏地转为严厉:“其实我不该说你,但是你下回也注意点儿,碰见这种家属主动跟科里反应,早点给他们换过去,就没这么多事儿了。你要注意自己的态度,不要任性,脾气收收。”
“——许大夫哪有什么错呀,是那个家属不讲理。”旁边一个小护士听到这里忍不住了,抱怨着,“都什么年代了,还歧视产科男大夫?真是不知怎么想的,昨天就说了给他们换,昨晚孩子都生了,又开始找毛病,今天说是许大夫给他们把床位弄错了,明天是不是要说孩子的脐带剪得有问题?这摆明了是存心找事儿啊,护士们都给他们折腾得够呛,可真难缠。”
钱雯芝笑着安抚:“你们也辛苦了。不过,也别太有情绪了,这事儿常有。生个孩子以为自己生了个皇帝老子——我教你们一招,下回遇到这事儿,先问产妇,只要不是原则问题,产妇同意了那就是产妇最大。行了,我也不多说了,该怎么你们都明白。该干嘛干嘛去吧。”
护士走后,许嘉川又带着林蔚去了趟楼下骨科。
林蔚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边被许嘉川扶着走,边偷偷觑着他的表情,看他神色如常,似乎没什么别的情绪。
心感他真的成熟了很多。
抱着这种念头,她总时不时偷偷看他。
他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表情,抱着手臂安静地听大夫对她嘱咐,时而微微颔首,时而若有所思,一本正经的模样,活像个不存感情的冷血动物。
她暗自揣度,当了医生的人,久而久之,是不是都变成这样——因为看惯生死,所以才会变的如此波澜不惊?
就是曾经那样一个浑身是刺的许嘉川,也变得这样温顺冷静。
——可她显然又错了。
在大夫临时离开时,她的目光也偷偷地从他的下巴溜到他单薄的内双眼皮处。
她正默默感叹,自己怎么从来没注意过他这双眼皮生得还挺好看时,他突然偏过头来,低睨着她,语气一如他的现在的气质那般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