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 眼对眼许久, 面无表情的对视最后变成了擦枪走火地瞪视, 也没说出什么话来。
颜宁已经识相地离开了, 整间办公室留下他们二人。
他们还没有足够了解,甚至只是有两次算不上交集的交集,她认为自己不能收。
绝不能。
于是林蔚压着嗓,似笑非笑地问:“陈总,下班吗?”
陈深以为她要说什么“谢谢陈总”这类感恩戴德的话, 听到林蔚这一声, 有几分惘然, 怔了怔道:“下。”
陈深空降过来这家公司, 纯属巧合。
说白了, 是辛蕊给他暂时安排了个去处而已。三天打鱼, 两天晒网, 混混日子罢了, 不用回到那个家里去看谁的脸色。
林蔚说下班,他也正好该走了,没必要强留。
他看见林蔚抱起那个巨大的盒子往外走,几乎毫不犹豫。
里面的衣服是他下午出门办事, 开车拐进商业街,从橱窗里一眼就瞧到的。他是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女伴与自己合不合衬,可今早见了一面后,就觉得这身衣服非常适合她,送就送了,他也不在乎多少钱,她穿着同他站在一起,一眼瞧去赏心悦目,也是给自己脸上贴金。
一前一后地往外走,林蔚的脚稍好,走路都带劲儿,一路铿锵到了楼下,他们之间才有了刚才见面以来的第二句交流——
“你车在哪?”她突然问。
陈深盯着她眨了眨眼,顿时乐了。
他以为她要乘自己的车。
毕竟这样趋炎附势的女人不少见,送她们一件衣服,一个包,就像给了她们一颗糖,尝到甜头的她们就会觉得自己能理所当然地伴他左右,能对他想入非非,和他进一步发展。
可在他把车打开,看身边这个小女人扬手将那个盒子扔入他车里时,他才发现自己错了。
……他低估了她。
他们的车相隔三五个车位,她甩完那个盒子,还体贴地替他关上车门,走前还不忘笑盈盈地对他说了句“陈总我下班了,走了啊”,然后瞬间敛去眼底笑意,利索地坐上自己的车,行云流水一通操作驰骋而去。
“……”
陈深愣在原地,目送她的白色小轿离开,快要被车尾气熏疼了眼。
早上辛蕊还打趣说他难伺候,现在看来,这位才是个难惹的祖宗。
——
下午林妈来电话要林蔚回趟家吃晚饭,顺便帮忙。
快到中秋,妈妈在家闲得没事干,不追热门连续剧,却琢磨怎么做月饼。
林蔚也不知妈妈从哪儿学来的,还热意弄了个烤箱,买了一堆模具,圆的方的,兔子的马的水果的,醒了一天面,弄了一盆豆沙蛋黄馅,林蔚站在厨房门口看妈妈忙活,看得直想笑。
“愣着干嘛?过来。”妈妈喊她,递过去一个模具,让她洗净手。
林蔚装模作样地压了几个,正在质疑这是否能吃的时候,烤箱“叮”的一声,先前做的一批已经烤好了。林蔚过去帮忙拿出来,发现这哪儿是月饼,纯粹做成了蛋黄豆沙陷饼。
妈妈有些窘:“就是不知道怎么做的,我研究一天了,我还准备做点了让你给川川家里送点,下次跟行止见面了再送点。”
林蔚哼两声:“现在哪有人吃做的月饼?你真想做点什么给人家送,倒不如等端午包粽子得了。烤月饼?浪费材料。”
“说的也是呢。”妈妈很是懊恼,盯着那盘馅饼说,“要不,中秋,咱们两家和行止,一起吃个饭?”
“妈。”林蔚不悦,“中秋哪有两家一起过的?再说了,要过的话,我们两家过就得了呗,你还叫方行止干嘛?”
“行止是外人?”
“不是吗?”
“你跟行止,再没联系了?他跟我说给你打电话发微信,你都不回。咋回事?”
“……忙。”林蔚憋了个字,有些心烦,把盘子甩下去一旁擦手,“你再撮合我俩,我不高兴了啊。”
“什么叫撮合啊?我是觉得你俩合适。”
“合不合适我不知道?用您说?”林蔚甚少顶撞妈妈,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喘了口气,不说话了。
“妈妈看人的眼光不会错的,看来看去,就你俩最合适。”
林蔚冷笑:“那行,你觉得合适的话,那你跟他试试?”
“死丫头,怎么说话呢?”妈妈掴她腿面一掌,骂道,“天天也不好好吃饭,瘦成这样,我说的话你从来不听。”
“得了,看看您这月饼,我要是听你话的话,咱俩今天全给烤成馅饼。”林蔚越发心烦,觉得自己怎么做都碍眼,去客厅扒拉了两口饭,越觉得没什么胃口,便准备走了。
爸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转头问她:“就走啦?”
“瞅瞅那馅饼,我是心疼农民伯伯,您快别让我妈糟蹋了,我出去转转,给你们买点儿月饼回来,省得我妈瞎折腾。”
——
出门后,天色渐沉,天边晕着一团昏沉沉的晚霞,月光披露。
她家所在的家属院建于二十多年前,路灯等设施老化严重,却未被修缮。
十年来,港城的经济中心逐渐南移,市内大举南迁后,这边的住户也越来越少,高龄化严重。
这个点儿了,都爱出去转转,散散步,消消食,往小区外头的广场走,遛狗的遛狗,遛弯儿的遛弯儿,顺便跳跳舞,下下棋,整个小区的楼只亮着几盏窗,死气沉沉的,没什么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