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一晚上都在找来找去,等来等去。
许是过于疲惫,他迟钝地想到她的方向感奇差无比,转身又钻入雨幕,把连帽衫的帽子套在头顶,踏着雨水阔步而去。
路上,他急躁地抽出一支烟。烟蒂很潮,沾在干燥的唇上,要被撕扯下来一层皮肉。
打火机在风雨中也很难窜起火苗,好不容易点燃,凉风和微弱的烟气儿一同钻入肺,黏着冷潮的气息,还没回味,手中的一点微弱的火光很快便被雨打灭。
吸了个空。
手机响了。
“你回来了吗?”
她声音嘶哑。
“回来了。”他轻声答,“你现在在哪儿?怎么不好好在酒店等我,蒋一頔说你……”
“我去找你了。”她打断他,尾音跟随雨声凝固在冷冽的空气中。她沉默须臾,吸了吸鼻子,欲言又止,“许嘉川,我很怕你走,怕你不回来了。”
“傻呀。”他苦笑,“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总说这种奇怪的话。”
“我是真的怕。”她终于哭出声,“许嘉川,我真的好怕你走。”
“我不会走的啊。”听她哭,他越发着急,完全慌了手脚。向前走两步,怅然地望向两个方向。一时,他竟也不知该向哪走,又停在原地,豆大的雨珠自头顶砸下,打湿刘海儿和衣服,湿答答地贴在身上。
他听她哭的止不住,心里一阵阵地痛。她抽泣一声,他的心就被揪一下。
想到之前带她出婵宫的那个夜,她抱着他哭,他光听她嚎啕,心里却是一点底都无。
他不知她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不知她为什么这样伤心,如今,跟她隔着一个电话,所距应不远,却像是隔着遗落的七年时光。
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安慰她,也无法拥抱。
他再也,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见不到她只能听她哭的折磨,跟着感觉随便向一个方向阔步走去,边大声地问:“林蔚,你在哪儿?”
不是在上海的那晚,他在如此大的雨中都几近迷路,没办法为她指明方向。
“你站着别动,告诉我周围有什么,我去找你。”
这边的街道结构也并不复杂,眼下不至于迷路,能依靠自己的印象辨识出方向。他以为她是因为迷路了才哭,在电话那头一遍遍地询究:“你附近都有什么,林蔚你别哭了,你告诉我啊,我去找你——”
为什么,总是他为她做这么多,而不是她阔步向前,一击必中,找到他呢。
这种惴惴难安的感觉真的很难形容,她很害怕某一天他突然离开,她想去找,即便路途艰辛,一路跋涉,盲目的走,始终无法知道方向,最终一无所获。
或是,与他重逢时,他已经不爱她了。
他也在找她,无头乱撞。
“林蔚,你别动了——在原地等我。”
“如果有一天我不见了,你也会去找我吗?”
“你说什么胡话——你不见了?你要去哪!”他语气凶狠,急得昏头,“你不许走!不许离开——”
“如果我走了……”
“不许走!”
“我……”
倏忽之间,终于撞入一个怀抱。
他扬手夺过她的伞,高举过头顶,怕自己满身潮湿会让她更冷,便掀起宽大的外衣把娇小的她自身下从头罩入怀中。
前一秒还潮寒阵阵,这一秒就紧紧贴住他温热的胸膛。两人在伞下同穿一件卫衣,她头脑昏沉,感觉很不真切。
就像是那年夏天中暑,坐在他的车里,情绪慵倦,提不起精神。
她抽了抽鼻子,对着他的胸膛补充完自己的话:“我要是走了……”
“不许走。”
他说话时,胸腔震颤,略有回音。
衣服下,她环绕住他的腰,声音坚定:“那你也不许走。”
“我走哪儿去?”他苦笑,“我只能向你的方向走”
“只有这一条路?”
“死路一条。”
第58章 我疼 ...
林蔚躺在床上, 就快要陷入睡眠。
不多时,浴室水声戛然而停。
窗外的雨, 不知何时也停了。潮寒四溢, 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充斥在房间。
她实在倦得睁不开眼, 朦胧里, 已不知不觉跌入梦境。
梦见他的车载着他没入漆黑的雨夜, 满世界陡然一暗, 街边微弱的灯光和云层后幽昧的月霎时被稠密的乌云隐去。
她不依不饶,一直追着他的车向前跑,奔入黑暗,却始终追不上他,目睹它消失在长夜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