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颈上中了一针,晃了晃,眼看就要摔倒,容璲闪身上前,揪住她身后的筐,慢慢把她放倒在地,把她腰带别着的信纸飞快地抽了出来。
那信纸上的东西很普通,像是一张清单,有盐,香油,绿豆等等,她也普通的农家女打扮,容璲反复看了几遍信纸,还是觉得它是一张暗号。
他小心地把女子拖起来,走远一些,用枯枝和落叶杂草掩盖好,拍了拍手上的尘土,随后又听见一阵急促但轻盈的脚步声,没有迟疑,像在追什么人。
容璲照旧缓缓起身,靠在了树边,从袖中抽出一柄匕首握住刀柄。
天光朦胧,容璲的影子和树木严丝合缝的重叠,他放轻了呼吸,如同化作古木的一部分,心跳也随之融入树叶和风的律动。
就在那阵脚步声经过树边时,容璲目光一寒,匕首在手中旋了一圈,刃尖对准来人咽喉挥了过去。
冷风夹带杀意,掀起斗笠黑纱的一角,刀刃未至,气劲已先割破皮肤,黑衣人嗅到一阵熟悉的清香,同时惊出一身冷汗,短促地抽口凉气,千钧一发之际向后仰头偏开一寸,握住了匕首的刃。
容璲瞳孔一收,眼中闪过瞬间的难以置信和虚惊一场,随即紧蹙起眉,恼怒地用力一扭刀柄,迫使他松手,同时自己也扔下匕首,电光火石之间一把扣住黑衣人的喉咙,左手接住刀柄刀尖一转,威胁地抵上黑衣人的心口。
陛下这等身手,真是让臣大开眼界,拜服不已。傅秋锋举起手来,摘掉了头上的斗笠。
容璲的手没松,反而捏紧了些,冷冷地嗤笑一声:你的易容算是高明,但情报实在太差,朕可没有会武功的霜刃台录事。
傅秋锋:
傅秋锋在容璲的钳制下艰难地赔罪道:陛下,确实是臣无疑,是臣有罪,臣不该
住口!朕的爱卿坚如磐石,岂会因为小小的致命威胁就承认莫须有的罪名。容璲轻蔑地说,锋利的匕首在傅秋锋胸前慢慢画出个圈,朕的傅公子就算是把他的心脏挖出来,他也能面不改色固执己见,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能有这般坚韧的意志,你哪里比得上他?还敢在朕面前易容伪装?
傅秋锋无法反驳地苦吞了这些嘲讽:您这太夸张了,臣也不能面不嘶!
容璲的刀尖慢慢扎了下去,缓慢得折磨人的力道,隔着两层衣衫,不至于见血,只是传来绵延的钝痛。
朕有的是时间。容璲把傅秋锋按在树上,可以让你清晰的看见自己如何爬向归途。
傅秋锋无声地叹息,还是觉得眼下不是争执的时候,容璲既然找到这里,必定有所发现。
陛下,您再刺下去,可就要毁了重要的地形图。傅秋锋商量道,等回了霜刃台,无论是三十鞭五十鞭全看您的意思,臣绝无半句怨言。容璲眯起眼帘,半晌才恨恨地抬起匕首一甩袖子,唰地一下把匕首收回鞘中:什么地图?
傅秋锋将傅传礼送给他地图的事说了一遍,还有他的猜想,劝道:陛下,还是先与您带的人汇合吧。
为防打草惊蛇,禁军在一百里之外的山中待命。容璲转过身不去看傅秋锋,朕和韦渊先行带人搜山,朕方才已经找到入口了。
那便可以让大军开拔,疾行包围此地。傅秋锋喜道。
你觉得公子瑜为何给你地图?你必定会将地图给朕。容璲幽幽道,如果朕稳坐后方,有没有地图并无用处,朕可以让三万大军踏平此地,强攻就是,只要不怕死人,何须地图?
傅秋锋略一思考,焦急道:他是要挑衅陛下!给陛下地图,让您孤身前去,此行危机重重,那您更不能中计。
不只是挑衅,他这么做,一定是暗示朕如果不去,就会错失某些东西,一旦朕这么想了,朕就不得不去。容璲深深呼吸,所以朕一定要去,在朕还不是皇帝时,这样的危险已经踏足不知凡几。
傅秋锋见容璲态度坚定,而且目前来看,他还没在容璲头顶看到危险提示,就上前道:那臣随您一起去。
容璲没理会傅秋锋,径自往前走,傅秋锋伸手捉住他的袖口,他一把甩开,哼道:朕为什么要带你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手无缚鸡之力,柔弱读书人,文官,朕带你去拖后腿吗?
傅秋锋感觉膝盖中了一簇箭,坚持不懈地跟着,正要再开口,前方突然传来一声低喝。
什么人?守在入口边的男人握剑警惕。
容璲直接闪身出去,身影在树影中腾动,曲折的接近隐没在昏暗的夜里,傅秋锋站在原地,勉强在黑影之间辨认容璲的行动轨迹。
守卫很快就没了声音,傅秋锋等了等,才快步赶过去,容璲正站立在一棵古树之前,树干苍老粗糙,双人都难以环抱,下端半人高的树洞几乎掏空了树干,半边树叶干枯卷曲的挂在枝干上,一个樵夫打扮的男人倒在密密麻麻的枯黄落叶下,鲜血从喉间一道利落的伤口汩汩流出。
傅秋锋忽然也觉得脖子有点疼,容璲从男人身上搜出一枚火折子和一发信号,收进自己怀里,对徘徊在树洞周围的蛇群挥了下手,蛇群就潮水般纷纷退去。
你留在这,墨斗在韦渊那里,你等他前来汇合。容璲弯腰钻进树洞,借着微弱的星光摸索一般,拉起地上的铜环掀开石板,石梯蜿蜒向下,入口狭窄,几乎只容一人进出。
恕臣不能答应。傅秋锋简单掩盖了尸体,倔强地挤进去,快要和容璲贴在一起,您先走,臣随后。
容璲怒道:这是朕的命令!
臣抗旨。傅秋锋目光灼灼地盯着容璲,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你!容璲一时语塞,你还算是合格的暗卫吗?
臣已犯欺君之罪在前,抗旨不遵其后,看来确实不合格。傅秋锋自嘲地苦笑一声,所以现在您命令不了臣了,臣有自己的判断。
容璲扭头缓缓吐出一口气,他命令不动傅秋锋,但却意外的发觉自己并不那么愤怒,公子瑜请君入瓮,而他和傅秋锋慷慨应战,这让他想起三年以前,无数个深入敌营的日子,那时他对皇位的渴望超过一切,即便做着杀手一般的行当也能坚持下去,但如今他却感觉自己的前路日益模糊。
天下太平之后呢?杀了公子瑜,剿灭叛党之后呢?
容璲有些说不出的烦闷,率先下了通道,握紧了匕首,现在唯一真实的,彻底属于他的只有他的武功还有紧跟在后的傅秋锋。
傅秋锋和容璲下了石梯,通道渐渐平整宽敞起来,地下的砖石都带着丝丝凉意,他留意着四周,突然伸手扣住了容璲的肩膀,食指压在唇上,抖开绢丝地图给容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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