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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龙舟离终点越来越近,临水殿上的的太子也认出来沈初霁龙舟上为首那人是兰时。
太子殿下抿唇,一言不发。
看着兰时沉着冷静的模样,不由得想起前日里瞧见的那一幕,绯色旋裙的小娘子,庭中舞剑,攻势凌厉,若是与人对战,定是招招致命。
他与兰时相识至今,从未见过她身上有如此重的杀伐之气。
就好像,从前见的不过是她精心伪装出来的假象,那天才是他不小心撞见的真实。
那感觉实在谈不上好,有什么东西脱出掌控的感觉,所以他那日才在仁明殿多留了片刻。
兰时过来请安,分明还是往常娴静端庄的样子。
他以为一切不过是错觉。
可今天,那种奇异的感觉又出现了。
金明池畔处处沸反盈天,他却仿佛能听见兰时舞剑时带起来的丝丝风声。
兰时也并未被影响,她领着小龙舟超过了一个又一个,直到追上相邻水道的船。
有暗器直冲兰时面门而来,兰时拿手中令旗如持剑一般挽了个花。
两枚颇有重量的暗器应声落地。
兰时面色未改,甚至还想到,原来上一世沈初霁是因为这个原因破了相。
“下作!”
沈初霁瞧见了被兰时击落的暗器,后知后觉地想到,若不是这小娘子夺了他舵手的身份,那被暗算的就是他了。
他可没这身手避开,铁定是要被打到的。
不由得又骂一声,“卑鄙!”
在沈初霁咒骂的功夫,兰时又换了令旗手势,这一船人,士气高涨,越划越快。
兰时站上龙首,展臂一捞,便触到那锦标。
尘埃落定,他们赢了!
整个金明池霎时欢声震地。
直到沈初霁同兰时作为胜者登上临水殿,水百戏和水傀儡登场表演,观赛众人还久久不能平静。
“草民沈初霁。”沈初霁行礼行至一半,才想起他还不知道旁边这小娘子姓什名谁,略带尴尬地朝旁边投去一个别露怯的目光。
兰时顺势行礼,“卫国公府姜承谙,拜见太子殿下。”
卫国公府姜承谙?
沈初霁没忍住朝旁边瞪过去,她可真敢胡说!
卫国公府与今上可是姻亲,这是能胡说的吗?
“免礼。”
他本想替这小娘子遮掩一二,上首太子殿下竟然这么宽和?
这都不追究?
沈初霁战战兢兢站定。
目光定在太子殿下身前桌案下方三寸处,因而也就没看到太子殿下的视线正正落在兰时脸上,那目光,分明是熟识的意思。
太子殿下身旁的内侍官开口:“龙舟争标夺魁者,除例行赏赐之外,可求一个恩典,姜、姜小郎君,可有何所求?”
兰时再次行礼,是女礼,“回禀太子殿下,只求往后龙舟争标时,女子亦可报名参赛。”
见周围无异声,再次补充,“不论何种身份,皆一视同仁,允准参赛。”
无论是高门贵女,还是平民百姓,一视同仁。
太子殿下眼神在兰时脸上转过一圈,似是没想到她只求这个,等兰时偷偷抬眼瞧过来,太子殿下沉声道:“准。”
大凉对女子比之前朝宽容不少,并不禁止闺阁女子上街游玩,也有许多女子谋生养家糊口。
只是争标历来都默认是男子的活动,从无女子参加,但并未明令禁止女子参加。
所以兰时所求,不算逾越。
只是太子殿下没想到她会求这个,没想到她求的东西,与他无关。
作者有话说:
12出自《帝京拼贴》
辟寒
既对她无意,何故燃同一种香。
一年一逢的大日子,水百戏还在轮番上演,此刻水上搭了秋千。
能载五人的大秋千上,一名舞妓在上头跳绿腰,衣袂飘飘,轻巾软舞,好看得很。
谢过恩的兰时与沈衙内自然而然地退下临水殿,一步步朝金明池外走。
兰时许多年未遇上过这般热闹,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耳边沈初霁还在不停问: “你真的是卫国公府的人?”
兰时回身,执女礼一拜,“卫国公府姜十四,这厢有礼了。”
大凉境内有报国志向的热血男儿有哪个不向往卫国公府,得为姜帅麾下先锋更是多少郎君走武举入殿所求。
哪怕是沈初霁这等混不吝的,听到卫国公府也是拜服的。
这也是兰时此前挑沈初霁的龙舟来争标的另一个原因。
沈初霁后知后觉,脑中模糊地浮现了一个男子的脸,“我在国子监读书时,曾与姜承谙有过数面之缘,如此看来,你的确与他相像。”
还是忍不住确认道:“你是承谙的幼妹?”
兰时颔首。
上一世她也是见过沈初霁的。
', ' ')('是在永夜关,彼时半头白发的沈初霁,脸上一道狭长的旧疤,颓丧消沉。
家破人亡后半生蹉跎,北境军中求死的头号人物,最后,与她一同死在北境那最后一战里了。
他曾说,为大凉战死此生不悔,但若能重来,绝不以一己义气,连累老父,拖累家族。
他此生有愧亲族父老,不敢死,活着,才是惩罚。
这头,不过弱冠的少年郎还在庆幸自己劫后重生,“你可不知道,方才看你胡说八道,我这心都跳到嗓子眼了。”
“那可是冷面无情的太子,你这么明目张胆地骗他,我都怕他命人把你丢到金明池里去。”
沈初霁形容地煞有介事,好像他被丢进去过一般。
兰时收敛了笑容,认真反驳,“太子殿下心怀百姓,宽仁待下,是最英明不过的储君。不许你这么说!”
兰时比了个手刀,沈初霁乖乖噤声。
兰时不想放过他,往他心口捅刀子,“我若是你,想走武举想进军营,就好好练练武艺,与那勾栏瓦舍的芊芊圆圆,都断了联系。”
沈初霁伸手挡着过往行人,省得有不长眼地冲撞了这高门贵女,还不忘反唇相讥,“我总不会浪费这争标魁首的机会换什么华而不实的赏赐,连个响儿都听不着。”
“无妨,你会慢慢听见的。”
龙舟争标她夺魁,便是一个开始。
二人在琼林苑门口分别,卫国公府的牛车早已候在一旁。
沈初霁指了指一旁略显简陋的青牛车,“你就坐这个走?”
莫说是国公府,便是五品官眷,也是马车出行。
兰时不甚在意,“府里的马匹都运到北境去了,代步而已。”
兰时行礼告辞,沈初霁亦回礼道别。
牛车四角悬了铜铃,铜铃底下是芬芳馥郁的香囊,牛车远去许久还隐隐能闻到辟寒香的香气。
沈初霁在这昂贵的香气里渐渐反应过来,卫国公府的小娘子,那不是养在宫里的那位贵女典范?
那她不就是——
沈衙内还没到庆功宴上喝,走起路来已经开始飘, “疯魔了,竟替她担心太子。”
牛车摇摇晃晃到了卫国公府。
兰时甚少回府的,不是不愿来,而是不敢来。
卫国公府曾经人丁兴旺,枝繁叶茂。
永夜关一役后,姜府十三子,九子做界碑。
卫国公府的匾,是她父亲亲手题的,同时下流行的飘逸字体不同,老卫国公的字,铁画银钩,板正严谨。
兰时无论何时看到这块匾,都会想哭。
一跛脚老伯迎上来,脸上一道疤从左颧骨直直没入下巴,戾气翻涌的脸,眼神格外慈爱,“娘子,一早收到消息,已经备下了,就等娘子回来。”
兰时见礼,用了眨了眨眼睛,“谢谢程副将。”
程副将曾是她父亲的副将,因伤退下来,留在卫国公府做管家。
卫国公府的人,多半都是战场上下来的,曾看着他们小一辈人长大,如家中长辈一般。
兰时换回衣衫后,去了祠堂。
卫国公府的祠堂,没摆放任何排位,只有十幅挂画。
正中央的那幅,是一对夫妻,男子美髯威严,女子温柔娴静,面相上与兰时有八分相似。
画中的夫妇二人,抚琴奏乐,岁月静好。
兰时不由自主嘴角上扬,“阿爹阿娘,阿宛回家了。”
清香一束,告慰双亲兄长们。
兰时其实从未见过阿娘,她娘亲是生她时难产离世的,可她却深深记得阿娘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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