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屋里那人圆脸圆眼,娇憨可爱,浑身珠光璀璨,身上的锦缎都恨不得缀满珍珠,一团宝气地坐在梳妆台前,数自己雕花匣子里的珠宝。
从菱花镜里瞧见了进门的兰时,匣子一扣,弱不禁风地倒在妆台上,气若游丝,轻声唤着,“听雨,听雨,扶我到床上躺一躺,我这胸口又闷了。”
兰时将那揣了一路都有些温热的酒壶放到小绣桌的中央,自己才坐下,“别演了,今日只有我来了。”
那小娘子瞬间坐直,胸不闷了,气也不弱了,重新打开自己的数到一半的匣子,嘴上还刻薄道:“这不是咱们太子伴读姜娘子么,您怎么贵步临贱地,到小人这里来了?”
“宝圆,多久前的事了,你还记仇。”
虽说已是前世的事,但兰时记得,她与宝圆此前争吵是为了太子殿下。
宝圆说她一味跟在太子殿下后头,没有主见像应声虫。她说宝圆当面敬畏太子殿下背后不屑,是小人行径。
当时吵得很凶,最后也极不愉快体面。
上一世时,宝圆上得知她为太子妃时又与她大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可贪财爱财如萧宝圆,却在她成婚时给她备了数车嫁妆。
后来她出征讨蛮夷,还偶尔能收到宝圆的粮草支援。
萧宝圆,一直都是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萧宝圆。
说起萧宝圆,兰时一直都觉得很神奇,因为宝圆是那个在宴会上被她蜜饯招来的小虫子吓哭的英王的倒霉蛋孙女。
英王是陛下叔父,宝圆与太子殿下,细论起来也算兄妹。
可宝圆自幼就极怕太子,在太子殿下跟前从不大声说话,一副弱柳扶风的虚弱模样,走一步喘三喘。
但宝圆意外地很喜欢她,明明当时被虫子吓哭,回去听说还生了病,但却暗中与她成了很好的朋友。
若说她真有什么事是太子殿下不知道的,那便是与萧宝圆为友这一件了。
她也想不明白,竟会有人惧怕厌恶太子,但并不影响她与宝圆亲厚。
兰时来她这里,比在自家还随意,也不等主人家招呼,自己就打开了她桌上的点心匣子吃她的点心。
跑了一天,兰时也是饿极了,没一会儿就把她匣子里的点心吃了个干干净净。
“慢点吃,你的举止修养呢,贵女典范?”名叫宝圆的小娘子坐到绣桌另一侧,瞧着脸上神色十分不耐,她叩叩桌面,扬声朝门外喊道:“听雨,听雨!传饭,我饿了,要吃晚饭。”
一名穿鹅黄比甲的侍女进来,不解地问道:“娘子,不是才吃过饭了?”
宝圆杏眼一瞪,佯怒道:“叫你去你便去,哪儿这么多问题!”
兰时嘴角上扬,又拼命忍住,手背抵在唇间,轻咳一声。
“不许笑,上次你还信誓旦旦地说再也不来了,这是怎么了?”
兰时温柔一笑,把那酒壶往萧宝圆跟前推了推,语带讨好,“宝圆。”
一句宝圆拐了好几个弯,黏黏糊糊的。
虽然萧宝圆很嫌弃,但是很受用,依旧嘴硬道:“宝圆什么宝圆,我叫萧云韶。”
萧宝圆,小字宝圆,闺名云韶。
兰时有求于人时,极其可亲,声音也温温柔柔地,“小韶。喝,这酒可贵了。”
萧宝圆知道来者不善,还是依言揭开酒壶盖子,轻嗅一口,奇道:“卫国公府发财了?你竟然舍得买这么贵的酒。”
武陵春,可是樊楼的招牌。
兰时也不藏着掖着,“这不是有求于你,行贿来了。”
“那你先说说,求我何事?”宝圆笃定兰时没什么要紧的大事求她,拎着酒壶灌了一大口。
“我想买苏尚书的旧邸。”
“噗!”萧宝圆一口酒全喷了出去,被呛到咳得惊天动地。
兰时在一旁给她顺背,“你喝慢点,这酒真的很贵。”
刚刚那一口,好几两都没了。
萧宝圆挥开兰时给她拍背的手。
“姜兰时你疯了吗?”罪臣旧邸,那是说买就买的吗?不怕遭人非议吗?
“没疯没疯,我都打听好了,这宅子底子干净,保存得好,买下只需简单修葺便可入住,比买地划算呢。”
宝圆腹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姜家十四娘还能知道怎么买划算呢?
“你买宅子做什么?”平常连卫国公府都极少回,买个宅子吃灰吗?
“噢。”姜兰时从善如流,“因为我看中的那块地在大相国寺的后巷,我更买不起,所以想不如直接买个现成的宅子。”
大相国寺周边游人如织,寸土寸金也不为过,买大相国寺后巷的地,光凭银钱可不够。
大相国寺?
“你还真敢想,那你要这座宅子做什么?”平白无故地,太子殿下不是还没选妃吗?已经在相看陪嫁了?
兰时眼睛亮亮地,“我想建一座慈济院。”
兰时将自己的想法与萧宝圆细
', ' ')('说了一番。
萧宝圆闻一知十,了悟,“所以你便寻我借钱来了?”
嗯!她没明说,但眼睛里是这么个意思。
“你需要多少?”
兰时比划了个数字。
萧宝圆一口气险些没缓上来,“送客送客,我这庙小,住不了这样的大菩萨。”
“萧云韶你可不能见死不救!你妆台上那串最大的璎珞项圈可是我送的!”
是曾经萧宝圆被吓哭的赔礼,项圈大,项圈上的珍珠更大,可见当时诚意十足。
一提项圈,萧宝圆的气焰果然消下去很多。
兰时不肯饶她,“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到底有多有钱!樊楼有你的暗股吧?漕运和陆运你都插了手吧。再加上城中你开的那么多脂粉铺子、首饰铺子和成衣店。还有各地的庄子田产,你都快富可敌国了一毛不拔的琉璃猫!”
萧宝圆咋舌,没想到看似出尘谪仙一般不理俗物的姜兰时,居然会对她的产业如数家珍。
作者有话说:
突然发现,有些暗线没埋进去,希望不影响阅读,也希望收藏评论涨涨涨!
醉酒
行也思卿,卧也思卿。
萧宝圆你你我我了半天,才艰难地吐出了个整句子,“你真的不是替太子殿下来清算我的私产的吗?”
兰时宽她的心,“太子殿下瞧不上你的私产,而且我是为了躲他才大晚上来找你的。”
要是说这个,那萧宝圆掏钱就很痛快了。
就着听雨摆饭的空档,将兰时拉到一旁小几上摁住,萧宝圆一双眼睛亮得森森地,像瞧见了肉的狼,“说说,怎么个躲他法,你把来龙去脉说一遍,别说你买宅子的钱,便是请师傅教手艺的钱我也出了。”
这么容易的吗?
那她还买什么酒,早就直接来这儿说这件事了。
于是兰时不光说了今日避开了太子殿下,还说了日后自己去往北境,且这个日后不会太远。
“等我安顿好了慈济院,便将程伯花婶一起带走。”
对了!程伯!
“出来得匆忙,都忘了跟程伯报信,他该着急了。”
兰时借着萧宝圆的妆台给程伯传信。
拿了她的眉黛和碎花绢,满幅都是萧宝圆看不懂的鬼画符。
萧宝圆举着酒壶,贴着烛火仔细地看,忍不住说道:“便是要赎金的山大王也会写得比这个清楚些。”
兰时吹了吹落在碎花绢上的眉黛碎屑,抬窗嘬哨唤了信鸽过来,“已经很清楚了,这是北境军的暗号,程伯一眼便能明白。”
信鸽展翅即飞,兰时合上窗拍了拍手,“好了,吃饭吧,我与程伯说,今日在你这里里留宿,明日领你去瞧瞧那宅子。”
彼时卫国公府,一反常态的灯火通明。
太子殿下一身青衣端坐正堂主位,那身衣服与兰时清晨穿出去的相似,但一眼能瞧出来华贵许多,滚着暗纹,腰佩白玉带,玉带下垂一枚缀着丝绦的玉蝉。
卫国公府此时无主,程伯不得不立于堂下,听候吩咐。
卫国公府的人已经派出去两拨了,无一人探到他们家十四娘的消息。
坐上的太子,脸色也一寸寸地黑下来了。
程伯是上过阵杀过敌的,此时此刻也有点难以招架太子殿下的威压。
太子的脸色,比外头那阴云密布,时不时响雷的天气还吓人。
而太子殿下,其实并无言语,只是冷静地摩挲手里的茶盏,眸色深深,无人能知道他在想什么。
雨,正是这时候落下来的,噼啪的雨声昭示这雨势,屋内只听得雨声大作,无人说话。
信鸽也是在这古怪的气氛里飞进堂来的。
精准地落在程伯肩上,不停地拍打自己被雨打湿的翅膀,滚落的水珠沾湿程伯的肩头。
程伯此刻也顾不得。
他取了信,飞速掠过一遍。
心下大定。
朝着太子殿下行礼道:“殿下不必忧心,娘子传信回来,今日宿在友人处,明日再回。”
兔毫盏咚一声墩在桌上,太子殿下冷声问:“哪个友人?”
兰时自幼养在宫里哪儿来什么友人?
程伯艰难牵动嘴角的皮,顶着威压硬气道:“娘子未说,但既然已有书信传来,娘子定是平安的。”
太子殿下接过程伯双手捧上来的信。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