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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时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萧宝圆坐过来。
萧宝圆用轻纱将那明珠蒙了才过去,眼神炽热如同兰时提起北境,“阿宛啊, 这事大有可为, 北境这一路,诸州加起来的财收,也抵不上京城一半,虽有各处进项,却也只能勉强收支平衡。”
萧宝圆凌空拨了拨她那不存在的算盘珠子,“转运使虽掌财赋, 领登耗上供, 经费储积。我断定, 他手里能掌控支配的银钱并不多,最起码,不够支付你的盘算。”
在兰时期待的目光下,萧宝圆做最后的陈词,“总而言之,这转运使指望不上。”
“无妨。”
兰时从身侧的布袋子里摸了两颗青果出来,送了萧宝圆一颗,“本来也不指望他能做些什么,如今去见他,不过是给你日后在北境行事请个方便。”
事关银钱资费,萧宝圆一个脑子能打出十个脑子的算计来,“那军饷粮草从何处来?指着我带过来的那些,不过是塞塞牙缝。你不会是又动了典当嫁妆的主意吧?”
大凉女子,无论低价高嫁,都是凑了十里红妆的,姜兰时这一箱箱嫁妆典出去,是当真不想嫁了不成?
“当然不是,我娘亲的嫁妆不够。”兰时抠了抠腕上手钏一侧阳文花押上的印泥。
她背着太子殿下,同太子殿下的私库借了些。
最晚三日,这钱应该就能到。
等平了这事,她同哥哥们一起还。
转运使府上灯火通明,转运使烹了茶备了菜,做足恭候大驾的模样。
萧宝圆扶着兰时下马车时,忍不住同她咬耳朵,“这可倒好,他先来了先礼后兵那一套,咱们这套怎么唱下去?”
兰时拍拍萧宝圆的手,示意万事有她。
转运使范鹏,官场浑水里的一条老鱼,一身的鳞片滑不溜手,上来便令府中婢女上来搀扶,被兰时板着脸挥开。
“不必客套了,此番前来的确有话对范大人说,咱们屋里走吧。”
跟老泥鳅有什么好绕圈子的,踏他府邸已是给他脸面,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能令北境军先锋和英王郡主吃他的席面?
才进正堂,兰时便一纸令状递给范鹏,“范大人瞧瞧吧。”
金纹纸,玉花押,范鹏是在京中做过官的,他知道这是太子殿下的令书,一改笑颜,双手接过。
这令书上说,要他拨款于北境诸州开商市资费,不得延误,且一切事宜,悉听云韶郡主安排。
“看清楚了?”兰时将那令旨收回来,重新揣好。
范大人点头,太子殿下发话,那多半是陛下的意思,陛下都发话了,他一个小小转运使,有何好置喙的。
“既如此,那便不打扰了,往后若有事,郡主会派人来与范大人联络,届时范大人莫要阻拦便好。”
兰时略一颔首,便由萧宝圆搀扶着往外走。
萧宝圆也是见惯了贵人往来的,只是没见过姜兰时这样一面,她在京中总是侍立皇后娘娘身侧,恬淡不争,连皇宫里的宫人都说皇后娘娘膝下的姜娘子最是好相与。
今日这冷不丁地一亮爪子,还、真有那么一丝像太子。
萧宝圆忍住了才没上去捏她。
直到了马车上,萧宝圆还在琢磨,“这就行了?咱们都不用唇枪舌剑地试探一下吗?”
“那纸上写的什么东西?这么好用?”
萧宝圆说着就要去探兰时的怀,兰时咚地一声往垫子上一趴,坚决不给她看。
兰时记仇,将早前萧宝圆挖苦她的话,翻出来还给萧宝圆,“太子伴读大逆不道的东西,你还是不知道比较安全。”
萧宝圆嗔她一眼,倒也不刨根问底,转而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兰时转头,对着萧宝圆笑得无害,“不是我们去哪儿,是我要把你送到姜府去,我的嫂嫂们都在,宛城已经算是北境诸州最富庶的了,你若是有什么打算和安排,从宛城开始最稳妥,有事也可同我嫂嫂们商量,带着她们做些事情,也省得她们总是担心战事。”
萧宝圆听她如交代后事一般,后脊背开始发凉,说话都开始结巴,“那、那你呢?”
兰时只是笑,并不答她。
萧宝圆心底的不安扩大,忍不住凑近她想听清她的答案。
兰时瞅准时机,横劈萧宝圆的颈,萧宝圆昏睡脱力,倒在兰时身上,兰时将她放好。
马车停下,兰时下去,门外是已经整装待命的四嫂,和等着接人进府的嫂嫂们与府中婢女。
兰时执礼,深深一拜,“今日事急,便不进府了,萧宝圆身份摆在那里,在军营中还是危险,就托付给嫂嫂们了,她算账很厉害的,也替英王打理了许多生意,宛城若要发展商业,她还是很能出出主意的。”
这话听在耳中,像交代后事一样,大嫂听过不知多少次,兰时才一开口,她就寻到苗头了,眼眶不由自主泛红,她扶兰时起来,“放心吧,嫂嫂们替你照顾小郡主。”
兰时转身
', ' ')('上了四嫂备好的马车,连夜出城往定州去。
第二日一早,一夜未睡的太子殿下带人围了文府。
进门后直奔文太傅书房。
因为少了文妃这个纽带,太子与文太傅这些年的接触属实算不上多。
虽然文府子弟皆不甚成器,太子殿下却始终觉得自己的外祖父,是个苦心孤诣为大凉育贤才的人。
怎么也不能想到他的外祖父,会与多年前的苏家旧案有关。
昨日苏岐鸣交上来那信件,落款是子宽,那太子殿下外祖父的表字,如今德高望重的文太傅,哪里还有被人提起表字的机会,苏岐鸣年幼,不曾听闻也不奇怪。
可他幼时被母妃领着读过外祖父所有著作的,怎么会不知道。
母妃提起自己的父亲时,是那般自豪。
太子望向自己的外祖父,白色杭罗交领衫并老人巾缠头,也并不显老态,举手投足,皆是从容,可见埋首书卷,的确是养人的,只是不知,何时养出了歪枝。
“外祖父,苏家旧事,你参与了多少?”太子殿下在文太傅对面落座,眼中既不震惊也不悲痛,此刻问起,也不过是想知道个答案。
文太傅手中的滚茶,撒到手上,烫起好大一片红。
祖孙二人谁都没去注意。
文太傅甚至还笑了声,“我与凌渊,拂冲曾是多年好友,一同太学求学,一同科举取士,一同在朝为官,求官路上走散了方向,凌渊满腹才华,却坚持走实务治世,拂冲埋首故纸堆中,一心治学,诗书传道。我做太子太傅,传诗书于陛下,三人之中,始终是我走得更坦荡些。嫡女嫁入宫中,文家一飞冲天,一时之间风头无两。”
文太傅娓娓道来,也不去看太子殿下神色,自顾自沉浸在对往昔的缅怀之中。
“苏家落势,我确有不可推卸之责,无颜忝居太傅之位,我自请求去,于各州路书院中埋首书册再不问世事。”
文太傅这才看向太子,“你得拂冲传授,如今很好。外祖父认罪,殿下将我下狱,为苏家平反吧,刑部那苏岐鸣,长得很像嫂夫人,能为平反旧案做到如此地步,有些凌渊的风骨,是个好样的。”
文太傅眼中似有深意。
太子殿下明白,他是想说,母妃膝下能有他,也不算文家败到根子上了。
“外祖父,执玉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这也是他想问的,唯一一个问题。
“母妃那时郁郁寡欢,直至最后忧思过度而亡,与这事,有关吗?”
太子殿下一双眼睛锁住文太傅,更像是在问,与你有关吗?
文太傅再难维持这份平静,背过身去,老泪纵横,他如何说,说自己害死自己的亲生女儿,还是诸子中最贴心最成器的一个孩子。
“带我走吧,刑部,大理寺,皇城司,皆可,外祖父早该为自己早年踏错的事赎罪。莫要——”
文太傅默了一默,还是没能将那句莫要再往外祖父心上扎刀子说出口。
本就罪人一个,哪里有资格要求旁人优容优待呢?
太子殿下也不再问了,抬手召了随行飞羽卫进来,半分体面也没留。
命人上铐带走。
临出门前,太子殿下饮下了文太傅为他备下的茶,冷静道:“外祖父,无论何种罪责,皆有定论,所有的话,您都不用说与我听,您最该忏悔的,也并不是对我。”
他的地位不会因为有个不堪的外家而有所动摇,但他的母妃,却因为自己父亲的失德郁郁而终,苏家满门,也因这位苏尚书的昔日好友家破人亡。
这一切的一切,受害者何其多,可在这许多人里偏偏没有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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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起
你是笃定朕不会废太子吗?
太子殿下来这一遭, 声势极大,都惊动了内院。
文老夫人顾不得规矩同家中所有女眷拦在花门前, 不让飞羽卫押着文太傅离去。
“这是天塌了啊!老爷!你说句话啊老爷!”
文老夫人小门小户出身, 一把年纪撒起泼来也不管不顾地,厚拐杖串到文太傅镣铐中间,坚决不让人过去。
“胡闹什么!公府办案岂是妇道人家可以左右的, 全都退下。”文太傅积威甚深, 吼这一声后,余下女眷慢慢朝一边退开。
只有文老夫人还挡在原地,
', ' ')('不肯挪开。
“老爷,太子殿下可是您的亲外孙,这是要亡了咱们家呀老爷!”她再是没见过世面也知道, 今次太子要是将人带走了,那他们家,就彻底完了。
嫡孙在流放到底没有伤到根基,可若是顶梁柱塌了,那才是家门无望。
“闭嘴!把这蠢妇给我拖下去。”文太傅自己绕开那拐杖,恳求押解他的飞羽卫快些走。
那头太子殿下从书房出来, 文馨宁眼尖, 率先瞧见,一路扑过去,“太子殿下,祖父可是您亲外祖父,血浓于水,从前的事, 是馨宁与堂兄不懂事, 冒犯太子殿下, 可祖父年迈,一心治学,待您之心您也全无感觉吗?”
文馨宁是娇纵些,但那只是女儿家的计较,可这是事关家族基业的大事。
还未扑到太子殿下跟前,便被殿下身边的护卫拦住。
听她这话,太子殿下倒还高看她一眼,倒是比登州那个清醒些,没被养得太废。
只是还远远不够。
如今这拎得清的小娘子,总会让他想起他远在北境的雁,提点了一句,“好自为之。”
当初的事文府沾了多少,如今在朝上的两位舅父是否手脚干净,这都要审了才知道。
“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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