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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路吓得从头凉到脚。谷峰也太惨了!说到底,他并没做什么坏事呀。尹路稍稍代了一瞬,就觉得胸口发闷,气都喘不上来。要是我被这么骂一顿,可能直接就从窗户里跳出去了。更何况,是被他喜欢的人……天呐,我到底干了什么啊!如果世上真有负责这事儿的神,祂应该是盯上我了。我就那样想了一下下!就那么一点点,小小的恶念,就给我当场怼脸现世报?!
靳无虞呆站了片刻,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脸破罐子破摔的表情。他走到讲台上,把上面所有的东西,一样一样用手拨到地上。一次一个,动作轻柔缓慢,像在完成什么程序。论文、笔、板擦、投影仪遥控、一盒粉笔、一次性纸杯,麦克风,依次掉在地上,发出不同的响动,在鸦雀无声的偌大报告厅里显得无比诡异。
前排那三个吓傻了的可怜学生终于反应过来,排着队溜了。
由于极度张皇失措,尹路的记忆缺失了一小段,怎么离开报告厅、从数科院楼里出来的,他全不记得了。等他回过神来,发现他正拉着靳无虞的手,走在球场后面的林间小路上。
应该是我主动牵的吧,尹路想,因为靳无虞的手只是虚握着,没有像往常那样抓紧他。靳无虞一路无话,面沉似水,可尹路仿佛能听到他脑子里发出的尖叫。
眼看要走到岔路口,往左边,回尹路寝室,往右边,通往靳无虞家。尹路心提到了嗓子眼。靳无虞气成这样,会不会丢下我兀自回家?那我今晚可怎么过呀?不要啊靳无虞求你了……
五十米,三十米,十米,五米,一米……
啊!
靳无虞一步都没停,径直往右边岔路走。
尹路的心像跳崖了一样。他不去我那儿了。
所幸手还没松开。尹路惴惴跟着他走了几百米,来到一段没路灯的地方。
“靳无虞……”尹路内疚得不行,简直想当场跪地给他磕一个。
可一张开嘴,他就被鼻子里涌出来的酸水堵得出不了声。尹路哽咽了一会儿,组织好语言正要再开口,就听见靳无虞闷闷的声音:“我真正的样子,你看到了。对不起,我骗了你。我装不下去了。”
尹路再憋不住,抬起手臂捂住嘴哭起来。上回师母说靳无虞有阿斯伯格综合征,尹路做了点功课。靳无虞天生没有感知他人情绪的能力,看不懂别人的表情,听不懂话外之音,简言之,他没办法共情。他也不会委婉伪饰,比三岁小孩还耿直,因而一张嘴就胡说八道一些大实话。靳无虞能勉强混入人类社会,靠的是多年刻意地模仿和训练,学习他人的社交语言,像记忆知识一样整理和记背社会规则。可一旦情绪失控,这些后天习得的东西就派不上用场,“装不下去了”。
因为自己的阴暗小心思,就跑到那么严肃的场合去没事找事,害得靳无虞大崩溃,把谷峰骂成那样……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愚蠢又下贱。尹路一头扎进靳无虞怀里大哭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靳无虞抬起手臂推他站直,说话时气息也不是很顺畅:“我不懂,你为什么会喜欢那样的人。我实在看不出他有哪一点,比得上我。”
尹路摇头飙泪:“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靳无虞果然一破功就彻底收不住了:“我看到有研究说,男性二十五岁以后性功能会逐渐衰退。我猜想你今后应该不会再像以前那样,需要跟那么多人发生关系才能满足。如果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不妨直说,我会努力改正。但我真的不能接受你把标准降到那么低……”
“靳无虞!”尹路多要脸一人,被他这么一说,当即脑袋嗡的一声,人差点儿没了。可他无力反驳,靳狗的确是app上约来的。但我也不是他说的那种骚浪贱货吧!尹路跺脚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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