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因为这个约定,第二天一大早,季幕就睡不着了,他早早地起床。
手机收到快递代收点的短信,说他有一个从国外过来的快件。季幕第一反应就是韩森寄的,他不知道韩森为什么会突然给他寄东西,但他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一口,就去拿了这个快件。
回宿舍拆开后,是一个信封袋。
季幕撕开了封口,里面只有两张照片。
“妈妈?”当季幕看到照片上的人时,脱口而出。他看着照片上的穗湫,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初他被带走时,穗湫没有留给他任何一张照片,季家更是早已将穗湫的东西收拾得干净。所以当年一别,是他与穗湫见的最后一面。
没想到韩森居然还留着穗湫的照片。
季幕拿出第二张照片,上面是八岁的自己和穗湫的合影。他记得,这是他们一起去游乐场的时候,韩森帮他们拍的。因为时间太过久远,季幕都快记不清自己当时的心情了。只记得那一天很开心,他吃了很多爆米花,还破天荒地被允许多吃了一个冰淇淋。
美好的记忆总是很稀少,在季家阴郁的记忆早已经盖过了它们。
季幕其实忘记了很多东西。他的心情复杂,关于穗湫的回忆是美好的,也是疼痛的。他把他和穗湫的合影放到了自己不常用的一本笔记本中,放在包里随身带着。
另一张穗湫的照片,季幕拿在手中,打算放到抽屉里收起来。
他对着这张照片看了好久,穗湫的样子再次在他的脑海中清晰起来,其中也有穗湫送走他那天的神情,如残存的夕阳。
季幕兀自对着照片里的她说:“妈妈,我和他谈恋爱了。如果你认识他,一定也会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
照片无法给他回答。
“可惜我没办法把他介绍给你了。”
在顾家的眼里,他的“母亲”只有袁立玫。
…………
季幕给韩森发了一条信息致谢,很快,他接到了韩森的电话。
韩森的声音很疲惫,像是经历了一场特别艰苦的旅行,喉咙塞了沙砾。季幕有些担心,他不知道韩森到底在做什么,这些年里,他觉得韩森也变了不少。
“森叔,注意身体。”季幕不便多问,只能这般说。
“还知道关心我?”韩森轻咳了一下,语气轻松了许多,“上次太忙了,没有及时回复你。我很高兴,你在那边过了一个开心的新年。”
季幕安静地听着。
韩森说:“可是小幕,那些是你的吗?”
“……”
“那些是另一个季沐的,不是吗?”韩森想要点醒他,“你夺走了别人的一切,别人也会夺走你的。不是自己的,就不能贪心。”
“森叔,你想说什么?”季幕打断他。
“我还是希望你能和我离开,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小幕。”
季幕回答他:“如果你能在我刚到季家的时候,就和我说这句话,我一定会跟着你走的。但现在一切都晚了,而且我不是妈妈,你不用把我想得那么可怜。我没有她那么软弱,任人宰割。”
“你在说什么胡话?”
季幕笑了笑:“季锋想要利用我,那我就先利用他。反正只要有那份证据在他手里,我目前也没办法摆脱季家。”
“什么证据?他对你做了什么?”
“一个可以毁掉我的证据,森叔,你别想着让我离开了。”季幕平淡地叙述了一个事实,“现在的我,是心甘情愿留在这座牢笼中的。我喜欢顾远琛,我也想要得到顾远琛。我和妈妈不一样,我想要的,只要有一线机会,我就绝不会让给他人。”
他再次提到自己与穗湫的不同。
并且只要有那个证据在,无论天涯海角,季幕都是一只只能躲藏在地底下的老鼠。如果季锋把证据交给顾远琛,那么顾远琛一辈子都会憎恨自己。如果季锋把证据交给警方,那么季幕就有可能坐牢。
不过后者不大可能发生,因为季幕知道季家想要的是什么。
他很清楚地记得,一年多前,他和季沐发生的那次矛盾,成了那一场事故的导火线。
季幕与季沐从小就不一样。
一个优秀,一个看似“优秀”。
但这一切差异,在他们十八岁那年,才彻底体现。
季幕虽然一直在公立学校上学,但他成绩优异,得到了d大的保送名额。这是袁立玫做梦都想把季沐送进去的学校,但d大作为h国最好的一所大学,坚决只收取成绩优异的学生,哪怕你有再强大的背景关系都不行。
而季沐,他天天不是泡吧就是和一些小混混飙车,在学校也霸道得很,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以至于他连最普通的大学都有可能考不上。
并且,季沐之前还因为酒驾被抓,害得季锋丢尽了脸。袁立玫花了好多力气与钱财,才将季沐的这些黑历史掩盖起来。
可惜,季沐始终不听话,一次又一次地消磨着季锋仅有的耐心。
季沐是被宠坏了,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信息素的优势,骄傲得像是一只不会低头的孔雀。
而因为酒驾的事情,他被季锋喝令在家禁足,不允许出门。季锋还没收了他的车子和信用卡,怒声斥骂了他。
季幕路过楼道口,听得隐隐约约,大抵就是一些恨铁不成钢的话。
他也听到季沐嚣张地回嘴:“可我就是和顾远琛有90%的契合度啊,您能拿我怎么样呢?我再差,您不也得靠着我才能巴得上顾家吗?您还说我败家?爷爷给的家业现在都要靠您卖儿子支撑了……”
“啪——”
一个巴掌声格外响亮,随后就是袁立玫的惊叫声:“你怎么可以打他!”
“要不是他的契合度,我早就打死他了!他连季幕的三分之一都比不上……”
“那你去找穗湫给你生的杂种啊!你倒是看看他的契合度是多少?”袁立玫不依不饶,“你要是打死了小沐,你这辈子别想攀上顾家了!要是攀不上顾家,我看你公司的漏洞以后要怎么补救!”
季幕疾步回了阁楼,他不想听,反正都与他无关。
可就算他有意远离,也终究避不开季家这座牢笼的拘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