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
季幕感觉掐着自己心的那只手往下拽了拽,他的心肝脾肺都连着疼。他最害怕的一幕终于来临,但他却从没想过,是在这么一个时刻。
明明锅子里还炖着顾远琛最喜欢吃的牛肉,明明他们所站的地方是彼此的第一个家。
一切都开始变得陌生,甚至充满恨意。
顾远琛的语气生硬,手中捏着的照片褶皱了一角,似乎是夏日炎热之中扭曲的视线。季幕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顾远琛,什么话都无法反驳。
刚才的谎言,将他变成了可笑的小丑。
“当年在栀子花园里的人,是你,对吗?”分明是酷暑天,可顾远琛的掌心是冰冷的,“那天掉在篮球场的照片,其实是你和你妈妈的照片,对吗?”他将手中的照片用力摔到季幕身上,轻飘飘的,可它比刀子锋利。
顾远琛紧盯着他:“为什么不回答我?”
季幕张了张嘴,发出一个哭音,艰难地说:“哥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要骗我?!”顾远琛一拳打在了他背后的墙上。
季幕吓得瑟缩起来,一瞬间崩溃了:“不是的,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他是在承认,他终于承认了。
“你承认了。”
“我没有办法,我、我真的……袁立玫和季沐都要杀了我,他们诬陷我,季锋也不在乎我的死活,我没办法……”
季幕的眼泪滚烫,豆大如窗外的雨水,落在地板上,散开成了水花。他哽咽着抓紧自己的一双手,不敢去碰充满怒火的顾远琛:“是季沐想给我下药,是袁立玫想要杀了我!我没办法,我如果不装作他,我活不下来……”
他语无伦次,不断地重复着,不知道自己最该解释什么,顾远琛最想听到什么。
可惜顾远琛对他失望透顶,从现在开始,季幕所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可信度。
顾远琛不愿意再听他的“胡说八道”,他索性拽住季幕的手腕,将他蛮横地拖进了卧室中。而眼前,季幕所用的橱柜被翻得乱糟糟的,好多东西散落在地上,有他上学时的笔记,也有他不多的衣物。
季幕一个踉跄,狼狈地跌倒在地,不敢喊一声疼。顾远琛恍惚间,竟然下意识地想去扶他,可手一触及季幕就怔住了,反而成了一个胁迫的姿势。
顾远琛将桌上的文件袋推给了季幕:“别再撒谎了,里面有你和季沐小时候的照片,也有你给他下药时的证据,还有那天我去季家拜访时,季夫人和你在厨房时的一份录音。以及,原本属于你的契合度检测单!”
季幕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红着眼眸,看着陌生的顾远琛:“这些、这些很多都不是真的……”
“给季沐的药,是谁下的?”
“那本来是给我的!”
“既然是给你的,为什么最后是季沐吃下了?”
季幕压抑着声音,为自己辩解,“你不了解,哥哥,你不明白季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想给我下药,是他想害我,他不是个好人,他……”
顾远琛再次问:“给季沐的药,是不是你下的?”
季幕抿紧了唇,他没办法回答。
药是他下的,的确是他下的。
“我不知道那是***,如果我知道……”季幕闭上眼睛。
“如果你知道?”顾远琛失笑,失望透顶,松了手,“并不是他想害死你,是你想害死他。”
冰冷的字句落下来,每一个字都把人砸得生疼。
“既然你不肯说,那我来帮你说吧,说说你是怎么骗我的。”顾远琛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季幕,“你为了取代他,为了从一个私生子的身份变成季家的少爷,为了变成我的婚约者,你不惜用龌龊的手段伤害了自己的亲弟弟。你不仅偷用他的邮箱拒绝我,擅自接听了那个电话,你还因此设计让季沐自己抓坏了腺体。”
“不是这样的!一直都是我和你通信的,从小就是我,哥哥,是我啊……”他几乎是爬到顾远琛的脚边,慌乱地抓住了顾远琛的手,“拒绝你的是他,接电话的也是他!他根本不喜欢你!他讨厌你!哥哥,你相信我好不好?你说过你要相信我的,你说过的……”
顾远琛再次甩开了他,连碰都不愿意碰他一下。
他僵硬着脸,继续斥责季幕:“然后,你和季锋合作,一起骗了我,也骗了我们顾家。你们将季沐关在精神病院中,日复一日地折磨他,抽取他残存的信息素,将他的手脚铐在病床上。你装作柔弱,装作善良,装作喜欢我……”
他在陈述一个事实,却说得十分缓慢,十分艰辛。
他和一个傻子一样掉入陷阱,爱上季幕。
而季幕呢?
季幕是不是在心中沾沾自喜,觉得自己的演技骗过了所有人,他们之间每一次缠绵蜜语时,季幕又在腹诽着什么?
他站立着,喉结微微一动,给季幕判了刑:“我说得对吗?”
季幕摇头,只能否认两点,那就是拒绝的邮件不是他发的,电话也不是他接的。可其余的,顾远琛都没说错。
药是他下的,和季锋联手的也是他,将季沐困在精神病院中为自己提供信息素的也是他。
什么都没说错,他如何反驳?
他低着头,呜咽着,连哭声都不敢放肆,生怕引得顾远琛再次厌恶。而沉默说明了一切。
顾远琛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或许已经得到了,他说不出地伤心。